成书韵听着他的话，忽然就落下了眼泪：“阿鹭，你从小到大对什么人、什么事都看得很淡，我还是头一次见你这么认真。你能看明白自己的心意，这是好事，可怎么偏偏选择了最难的一条路？”

卓云鹭何尝不知这条路很难，毕竟他已饱尝相思之苦三年之久，还是第二次。

“娘不是接受不了小王爷，相反，我很喜欢他。我也自认是个开明的长辈，能尽可能地尊重你的选择。我并不要求你非得按照别人的想法去生活，还有咱们家的处境，我和你爹也不会要求你非得延续香火、传宗接代。但是阿鹭，我舍不得你受苦，你明白吗？且不说世俗的偏见会让你们举步维艰，就你们二人的身份地位……他不能来长安，你无法随心所欲，你们要如何相守？”

卓云鹭知道母亲是心疼自己，怕他与孟和无法在一起。他想了想：“若说艰难……您知道吗，孟和虽然是苍狼的王爷，但一直以来都挺难的。”

说着，他絮絮地讲述起来，也不在意母亲是否会听，或许他只是想说给自己听：“他小时候父母走的早，都是先任国主在照顾他。可是草原和大漠条件艰苦，即便是王族，也不会像我们这儿的贵族这般锦衣玉食。更何况，那时国主年轻，掌管一族兴衰，也不轻松。孟和他曾经跟我说过，为了不让哥哥太过辛苦，他尽可能地不去麻烦他。就算受了委屈吃了苦，也不会让他的王兄知道。”

“及至后来他长大了，旁人瞧着这小王爷傲慢随性，但实际上他只是想表现地潇洒快活，让王兄安心。孟和一直是很懂事的，他学习了很多东西，文治武功无不出类拔萃，只等着将来能辅佐自己的王兄，让他轻松一些。可是，他满腔抱负还没能施展，他景仰爱戴的王兄就于叛乱中惨死。他那时最期望的事情，是拼了自己的命杀掉仇人，但为了保住王兄血脉，又不得不苟且偷生。您还记得他刚来咱们府上的时候吗，那时候他得多屈辱？亡国之痛，丧失亲人之痛，寄人篱下之痛，哪一样不在狠狠折磨他呀？”

“娘，我现在回想起当时，都忍不住后怕。我怕他万一没能逃出来，死于叛军刀下。怕他逃亡之路不易，被追杀。怕他来长安之后一蹶不振，就此倒下。我怕他万念俱灰，不再愿意接受我……”

“娘，您不知道，我多想在他无助、孤单的时候抱住他，跟他说一句，孟和，别怕，我在这儿呢。可是皇上盯着咱们家，盯着他，我还是得看着他远走。如今他在苍狼，我在长安，不得相见。但是我甘愿，我能忍！只有我忍得住，才能换得他的安稳，才能换得咱们家的安稳。他从前太过不易，我不想他再为难。好在我能成为他的寄托，成为他走下去的勇气。所以就算再苦，我都不后悔。”

“娘，我真的很爱他。我愿意倾尽所有，换你们安享晚年，换他一世长安啊。”

成书韵怔怔地看着儿子，不知何时，他早已泪流满面。她的儿子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随心随意的人，她曾以为他永远都不会长大，对什么事都不在乎。可在她不曾察觉的时候，她的小男孩已然悄悄扛起沉重的责任，尽自己努力地想要庇护所有人周全。

“阿鹭……好孩子……”成书韵泪眼朦胧，伸手揉了揉儿子浓密的头发，温柔地说，“娘知道你的心意了。既然你们的心意都足够坚定，那就一往无前地走下去吧。我和你爹，你不必担心。我们这一生经历过的风浪，也足够支撑我们面对一切。娘希望你们度过这些日子，能幸福平淡地走下去。”

卓云鹭能得到她的支持，心里安定了许多。他点点头：“会的，娘，相信那一天很快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