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乡试放榜的日子,自杜演死后就一直病弱消沉的苗氏难得梳洗一新,面色平静地端坐在正堂的椅子上,但交叠紧握在小腹前的双手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杜行之坐在书案前,一手捧着一本《水经注》,一只手捻了碟子里白玉似的糕点送到嘴里。糕点甫一入口,一股桂花独有的香甜便沁满了口腔,让他不由地舒展了眉头。
这糕点是林惜早些时候送过来的,采了初秋的第一捧新鲜桂花揉进了糕点,“这些日子表哥等消息一定等得难耐,吃些甜的缓一缓吧。”乡试过后,她一次都没有问过杜行之考得如何,而只会关心他睡的安稳否,饮食合意否。
三年时间里,少女从新春的嫩芽长成了盛夏的蔷薇,身段更加高挑,腰肢纤细,弱柳扶风的姿态配上她那张格外柔媚的脸,引得村里村外不少小伙子看直了眼,其中也不乏家境富裕,人才不俗的,托了自家嫂子阿娘明里暗里地打听,却皆被杜氏以女儿还小为由推脱了。
不少吃不着葡萄的人家便明里暗里地编排:你看那里正家,养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却不相看亲事,这是打着要用这姑娘去攀高枝的算盘呢。但只有杜行之知道,小姑娘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哪里还容得下别人呢。
但好在他这三年也没有荒废,日夜苦读不说,一向不喜逢迎的他,考前还专门打探了监临的喜好,又拜读了他以往的文章辞赋,虽还未有消息,但他胸有成竹,知晓本次必是榜上有名。
果然,到了午间时分,三匹高头大马骑进了林家村,其中打头一人着绛红色圆领袍,缂带幞头,煞是精神,他偏头问了在村口大树下乘凉的几位老汉,“敢问老丈,杜行之杜老爷可是居住在此?”
村里少有生面孔,何况是打扮得如此富贵的,其中一斑白头发的老叟眨了眨浑浊的眼,“几位大人是?”
那报录人拱了拱手,朗声道:“我几人乃广南府的报录人,贵村杜老爷高中了,特来报喜。”
“哟!”此话一出,几个老汉都惊叫出声,刚刚应话那老汉也赶紧如实回了话,有那心思活络,腿脚灵活的,走到三人前面,“杜老爷家的屋子在村东头,有些不好找,我领几位大人去吧。”
一路上又惊动了不少听说杜行之中举的人家,报喜的队伍也越来越大,等一行人吵吵嚷嚷地到了杜家门口,报录人朝里面高声喊道:“恭喜贵府杜老爷高中广南府乡试第三名,快请杜老爷出来。”
苗氏激动万分,扯了扯衣裳,又理了理鬓角,一边往外走,一边朝着书房喊道:“行之!行之!”
杜行之应声走了出来,已到院内的众人只见一身素色常服的男子缓步走到了苗氏身边,扶住了她,待得近了,只见青年身形颀长,面如冠玉,眼角眉梢自有一股清朗之气,虽素衣布服,却难掩其卓然气度。
报录人躬身上前道了恭喜,众人又拥着苗氏母子进了堂屋。大红的报帖被升挂起来,人群里一片惊羡之声,里正带着自家儿子儿媳赶了过来,帮着招呼报录人喝水休息,又要留人用饭,被他们摆手拒了,说是还要去下一个举人家报喜。苗氏拿出了些干果点心,给前来贺喜的村人散了下去,院子里一时喜气洋洋,宾主尽欢。
待到二报三报都到了,一众报录人又相携离去,杜行之看着院子里久久不散的村人,朗声开口,“行之能有今日境遇,全赖乡邻往日提携,五日后略备陋席,届时还望众位赏脸,莫要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