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回去吧。”林惜宽慰着雪芸,不经意地将目光轻轻掠过一处,携着雪芸出了园子。
待得二人身影渐渐消失,贺兰庭才从那粗壮枝干后现出了身形,刚刚他听得雪芸惊呼之后便也跟着往这边跑来,但他离得远,等到快要奔至树下之时,雪芸早已扶了林惜起来,眼见着二人即将转头看向这边,他也不知怎么想的,鬼使神差一个闪身,便躲到了树后。
刚刚只匆匆一眼,林惜的模样便刻在了他的心上,比起两月前二人争吵之时她面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模样,这两月她似乎过得不错,身姿轻盈,双眸明亮,虽因落到草堆中有些狼狈,但面色红润,额上带着薄汗,恰如一朵晨光中含露的玫瑰,明艳又充满生机。
或许这才就是她原本的模样,张扬而自信,叫人一见便挪不开眼,也让他自惭形秽,不敢与之相见。
清风拂过,带下一阵花雨,落了贺兰庭满身,他的思绪不由得回到了半月前,他因雅集上的一首《东林赋》而一鸣惊人,名冠建康,被当今陛下召了入宫。
东堂里,年过不惑的惠帝萧翀面色慈爱,目露欣赏,如同看着自家小辈那般唤了贺兰庭起身,“贺家平川,当真如传闻一般,芝兰玉树,烨然如玉人,有乃父风仪。”
贺兰庭身姿颀长,一身玉色宽袖大衫,头戴玉冠,雪肤墨发,端得是一派矜贵风流的姿态,听了惠帝的夸赞,也并未露出丝毫的骄矜之色,而是恭恭敬敬行了大礼,这才起身答道:“陛下谬赞,平川愧不敢当,多年未进宫,陛下风采一如当年。”
见得贺兰庭动作,惠帝眸中满意之色更甚,面上更显和蔼,“昔年同你父亲进宫,还敢扯着孤的袖子让孤带你骑马,如今不过数年,怎得还与孤生分起来了。”
“幼时深感陛下慈爱,欲与陛下亲近,因此才那般无状,经年未入宫,如今得见,陛下威仪不凡,平川自然衷心拜服。”贺兰庭适时露出一丝属于少年人被揭穿糗事的羞赧,而后又像是终于鼓起勇气一般,大胆抬头直视惠帝,一双清亮的眸子中全是仰慕之情。
被人直视天颜,惠帝也不觉得被冒犯了,反而大方由着贺兰庭打量,而后爽朗一笑,招手让贺兰庭上前,“当真是贺柏仁的好儿子,尽得他八面玲珑的本事了,听说你书读得不错,赋也写得绝妙,一首《东林》便压了建康一半的才气,连黄口小儿都能吟上一句‘东林凤凰游,肯顾万户侯’。”
贺兰庭只躬身回道不敢,惠帝见他态度谦卑,又问了他些治国理政的想法,贺兰庭都一一做了自己的见解,惠帝听了频频点头,直到日影西斜,才终于挥了挥手,朗声道:“虽有些稚嫩,但在你这个年纪倒也难得,三年前你去家游学之时,孤便想将国公府的世子之位予了你了,但柏仁却说你还多有不足,如今看来倒是正好,回去吧,明日册封世子的旨意就会下来。”
贺兰庭闻言一怔,却不是为了这册封的荣耀,而是他突然想到那日谢氏举起戒尺之前同他说过的那句话。
“我却知道你是个最高傲不过的性子。“你父亲说你还多有不足。”两句从不同人的嘴中说出的话,却在此刻奇异地重合了。
原来,从始至终,父亲母亲都是最了解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