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妃在旁也小小声附和道:“昭嫔这病应该拖了有个把月了吧?这一个月来本宫就没见你的咳疾有所好转,这天儿本就容易惹病,再加上这段时间皇后娘娘凤体违和,你奉了太皇太后懿旨帮助本宫一同协理六宫诸多事宜,你比本宫能干,能者多劳,许多事儿便落在了你头上,这三两下忙将起来又分了你养病的心,如今皇后娘娘已然安康,你却要病倒了,这可如何是好?”
昭嫔抬手揉弄太阳穴,哑声道:“谢皇后娘娘,慧妃及众位妹妹的关心,咳疾向来是顽固之症,本就难好,总得熬些个时日,昨日皇上怜惜,已赐了蛇胆枇杷露,喝着便舒服了许多,这才停了那苦汤药,这小病当真不劳众姐妹忧心,姐妹们是来向皇后娘娘请安问好的,大伙儿就别再你一言我一语地揪着我的病不放了。”
一直闷声不吭只顾低头玩弄着手指上的玳瑁嵌米珠团寿指甲套的敏贵人忽然抬头,面容娇好的她身着一袭桃粉织锦褂,衬得面若凝脂,粉嫩动人,一双细长的桃花眼更为其增色不少,顾盼之间是说不出的风流蕴藉,声若莺啼:“听说皇上还特意吩咐李太医专门负责昭姐姐的病呢!昭姐姐真得皇上宠爱,要换做是妾生病,皇上必定连闻都不带闻的,看来前朝的事儿倒是半点儿也没影响到皇上对姐姐的喜爱呢!”昭嫔钮祜禄灵秀本是遏必隆嫡女,又是鳌拜义女。
昭嫔干涩的唇瓣微微扬起,淡然道:“敏贵人这话就有欠思虑了,对于东西六宫,皇上向来是恩泽广施,无分彼此,众姐妹无不雨露均沾,同受皇恩。”
敏贵人妖娆一笑,“昭姐姐说的是,咱们东西六宫又怎及中宫呢?皇上对皇后娘娘的心意才是最最令人艳羡的呢!”
朱颜脑门一胀,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绞尽脑汁才想起以前偶然看到的宫斗剧台词,于是笑意盈盈道:“不论中宫还是东西六宫,众姐妹同为皇上的女人,同样身负着用心伺候皇上,为大清开枝散叶的责任,旁的什么恩宠,荣华都只是一时的,庭院深深深几许?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谁人又能保准自己在漫长的宫闱生涯中长宠不衰呢?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众姐妹应当心中有数才是。”
众嫔妃表情不一,却都一同起身行礼,“谢皇后娘娘教诲,妾等铭感不忘。”
“平身入座吧,姐妹们无需如此拘礼。”
“谢皇后娘娘。”
各嫔妃再次入座后,奉茶宫女陆续上了茶,顿时沁人心脾的茶香幽幽荡漾在空气中,增了不少的暖意。
平贵人最先端起茶杯灌了几口,末了咯咯笑道:“真香!闻之令人心清,喝之令人心暖,玥儿最爱喝姐姐宫里的茶了!姐姐,皇上又赐了您什么好茶啦?”
蓝常在掀开茶盖就着杯口轻轻沾湿了舌尖,冷冷道:“上好的金镶玉,以玉泉山之水泡之。平贵人,每年皇后娘娘不是将皇上赏赐的一大半都转赐与您么?怎么贵人像是还没喝过似的。”
众嫔妃闻言皆掩袖偷笑,敏贵人更是扑哧笑出了声儿,平贵人面上挂不住,却碍于中宫在座不敢发作,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慧妃见状抢先开口,怯软的嗓音却无法让人想到她身在妃位,“平贵人向来对皇后娘娘敬爱有加,必定是不舍食用皇后娘娘赏赐之物,把所有娘娘赏赐之物都珍藏起来不曾用过吧?”
平贵人闻言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许,终究在中宫面前也不敢造次,只闷着声不悦道:“还是慧妃姐姐明白妾的心,不像有些人,明明出身低贱,位份低下却没半点儿自知之明,只会曲解人意,出口伤人,好没规矩!岂不是没人教养的东西?”
慧妃面色变了变,偷觑了眼借低头饮茶隐去面上烦闷之色的朱颜,着急对平贵人使着眼色。
蓝常在依然面无波动,神情冷漠,“妾在母家本是嫡出,妾的许多妹妹却是庶出,妾的阿玛只曾把调教之心放在嫡出的兄弟姐妹身上,那些庶出的确是不闻不问,如此自然学不得规矩,也算不上教养了,妾时常觉得她们可怜得很,但嫡庶有别,妾绵薄之力也做不得什么,所谓人各有命大致便是如此吧。”
平贵人本就是赫舍里氏庶出之女,此话一出,她不由得恼羞成怒,重重搁下茶盅,茶盅一歪,温热的茶水刹那溅出,几乎全都洒在了旁边的莲子糕里。
朱颜看着眼前精彩的好戏,竟觉有些有趣。这些后宫的女子,除了和林夕夕长得一模一样的平贵人,他最感兴趣的就是蓝常在了——一个“双面人”,古怪而又神秘。心神一转之际,顿觉四周气氛更加微妙,心知只看好戏再不出声儿她这皇后娘娘就要失职了,于是假咳一声,扬声笑道:“瞧瞧,众位妹妹都伶牙俐齿的,本宫想说话儿都插不上嘴呢!都快别说了,再说茶就该冷了,宫棠,平贵人的茶不小心洒了,还不快给她换一盏?”
伺候在朱颜身侧的宫棠应声而去,不一会儿端了盏新茶呈给平贵人,临退下时眼神有意无意扫了平贵人一眼。
平贵人不着痕迹地敛下与宫棠对视的视线,勉强挤出一抹笑靥:“谢皇后娘娘,妾失礼了,还请娘娘恕罪。”
朱颜怀着失落的眼神锁在平贵人面上,想搜寻些什么却慢慢断定眼前的赫舍里流玥虽然有着一**夕夕的脸,却不是他所熟识的林夕夕,“本宫看平贵人方才吃了不少莲子糕,如果喜欢,余下的都让宫棠送到你宫里去。”
平贵人笑意柔和了许多,斜眼乜了乜蓝常在,道:“谢姐姐厚爱,只是莲子糕是姐姐最爱之物,妹妹又岂能夺人所爱?姐姐还是留着吃吧。”
一直在角落中默默无闻的颐常在开口:“皇后娘娘若是喜欢,妾往后天天给您做。”
“是了。”朱颜转眼看向颐常在,见其相貌平平,无甚过人之处,浅笑道,“还没谢过颐常在呢,莲子糕甚是清爽可口,听说还是妹妹你亲手做的,这便更为难得了,实在是辛苦你了。”
颐常在露出谄媚之色,欣喜道,“妾不觉辛苦,能得皇后娘娘满意是妾的荣幸。”
倏然,昭嫔的一阵剧烈猛咳夺去了众人的瞩目。朱颜凝眉,“昭嫔身子不适便早些回去歇着吧,从明日起暂且免了晨昏定省,静心留在宫里把病养好比什么都重要。”
昭嫔被未艾扶着起身行跪安礼,喘着粗气道:“是,谢皇后娘娘体恤。”
“嗯,赶紧去吧,安德三,着人即刻请李太医前往咸福宫为昭嫔请脉。”
“嗻。”
昭嫔离去后,众嫔妃默了默,朱颜微微挪动坐僵了的身子,笑得脸发酸,“没什么事儿的话,就都散了吧,路上冷,大家小心别染上风寒了,昭嫔病得辛苦,大家看在眼里,都应好好保重身体。”
众妃都恭谨应是。朱颜如坐针毡,心急着远离这暗流潮涌动的是非场所,孰料才起身离座,平贵人身子忽然浑身一阵抖动,面色刷地惨白,双手紧捂着下腹哀叫不已。
“痛!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