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宿舍是平房，他们进了用作客厅的一间。坐下之后张老师拿了两个玻璃杯放上一小撮茶叶用热水泡了两杯茶水。 把两杯茶摆在于西岚和罗云轻面前。张新桥并不是个自来熟的性格。即使见过几次面，他面对于西岚还是有些陌生拘谨不自在的感觉。幸好有小三儿在，说起关于罗云轻的话题倒也不至于尴尬冷场。 “其实小三儿来我这学画的时候，要还有空余的时间，我也教教他学字算数之类的。”张新桥跟于西岚说。 于西岚笑了下。她想，这个张老师倒是真正的耿直。 “张老师，云轻跟你学画学了几年了？” 张老师想了想，“学了有四五年了吧。那一年镇上办了个书画征集活动，罗云巧，也就是小三儿的妹妹，”忽然意识过来面前的两人就是实实在在的罗家人，这么强调显得多余了，他咳了下，才继续说下去，“那时候小巧拿了几幅字画来参选，其中一幅特别突出，不像是出自她手的。后来一问，才知道那副画是小三儿画的。我看着小三儿在画画方面挺有天赋，跟他的家长一说，让他每到假期的时候到我这来学画。不过起初小三儿的妈妈好像不太同意让小三儿到学校里来，但后来她还是同意了。” 于西岚专注的听着。在家里也没有人会跟她说这些。关于罗云轻以前的事，罗国玮和罗母都讳莫如深。连一向心直口快的罗大嫂也像是被掐了什么机关似的。也就罗云巧偶尔会不经意透露几句。 于西岚手指抚过玻璃杯子的边缘，眼色沉了下，又问道：“张老师到清溪来很久了吧。” 张老师愣了下，正说着小三儿的事，怎么转到自己身上来了？“大概，也有十年了吧。”他说。 于西岚眼神闪了下，“以前不在清溪村吗？” “我以前下放是下放到邻村。”后来机缘巧合认识了身在清溪的小宝的妈，和小宝妈结婚后才在清溪村小学做了老师。 于西岚放下茶杯，也就不再问什么了。她看着和小宝在一起拿着新蜡笔画画的罗云轻，有些出神的沉默下来。 张老师自然不知道她的心思。但看气氛一时又冷场了，他站了起来，走到他的备课桌前，从抽屉里抽出一本笔记来。 “这个是我以前做的教学笔记，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你看看，要有用的话你就拿去用吧。” 于西岚回过神来，道过谢接过来。 “爸爸，哥哥说他家里有一本很漂亮的画册……”小宝忽然蹭过来仰着头抱着张老师的大腿。 小宝虽然容易害羞又怕生，但这并不能掩盖他其实是个小机灵鬼的本质。张老师笑着摸了下他的头，“那过几天出城去我也给你买一本。”正好他还有几本参考书要买。 “张老师过几天要进城？那能不能顺带帮我带点东西？”于西岚从笔记上撕下一页空白纸，在上面写了几行字，递给张老师，“麻烦张老师帮我看一下有没有这几方面的书。” 张老师接过来看了下。入眼的是一手让人感觉舒服的好字，既不过分秀气小气，也不过分狂放，是沉稳中带点飘逸的字体。张老师心中暗暗赞叹了一声。然后才看清内容，都是关于农业种植，鱼塘养殖方面的书籍。 张老师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又一想，也许是帮着家里的人买的，比如罗国玮罗老大。 张老师答应了下来。然后开始收拾东西给罗云轻上画画课。 …… 罗大嫂和蒋爱婷在村里头的晒谷场上晒摘下来的花椒，刚好看见从村小学出来的于西岚和罗云轻。 “三儿！三儿家的！”蒋爱婷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于西岚自然知道她喊的用意。她让罗云轻站到晒谷场边大树的树荫下。整了整头上戴的帽子，自己一个人走了过去。 罗大嫂冲她摆了下手，“不用过来不用过来，也就那么一点，一下就晒完了。” “多个人帮忙总要快一些。”于西岚说。 蒋爱婷似乎想不到她如此干脆。看着于西岚学着罗大嫂的样子，弯下腰，把花椒倒在地上摊开的苇席上，用耙子耙开。 那尽心尽力的样子，蒋爱婷没来由的觉得就像是在对刚着才也没怎么出力的自己抽了一耳光似的。她气提起来，突然像是要跟谁比赛较劲似的，把眼前的一袋花椒呼啦倒在席子上，以从没有过的劳作热情弯下腰。 …… 晒完花椒，收拾好东西回家。刚一回到院子，罗云轻就把他的宝贝布包放到石桌上，噔噔噔地跑去打水。 拿出洗手的脸盆来，在上面倒上水放在石凳上，拉了于西岚过去洗手。 看他这样子，连罗大嫂也忍不住打趣道：“三儿，你不能有了媳妇就忘了大嫂二嫂啊。你看，大嫂的手也脏着呢。” 罗云轻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嘴，拿了另一个盆，舀了几勺子水到盆里，给罗大嫂。 罗大嫂笑着夸了他一句。蒋爱婷却没有打趣的心情，看着他们其乐融融的样子，她甚至觉得有些没趣，只自己回屋里拿了盆，自顾自打水洗手。 罗大嫂的手满是老茧，上面也有很多伤痕。蒋爱婷的手却看上去还白白嫩嫩的，也没什么痕迹。 众人洗完手，罗母也从厨房出来了。吃过午饭后，因为刚刚晒东西那一顿折腾，出了一身汗，身上黏腻不舒服，于西岚拿了衣服下楼准备去洗个澡。 刚走到洗澡房门口，看见蒋爱婷从里面出来了，看上去也是刚洗过澡的样子。 “二嫂。”于西岚平淡自然的跟她打了声招呼。 蒋爱婷端着装着换洗衣服的脸盆，笑了下，说：“你也受不了来洗澡啊？不过我跟你说啊，今天这样算是轻松的了。再过一阵农忙了，可能就连中午回家洗澡的功夫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