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宁贵人一个妃子,等她一个小辈,除去位份高低,宁贵人到底也算是她的长辈。
这话要是传出去,外面还不知怎么议论她娇纵。
楚狸迅速穿戴好,“让宁贵人去正殿,我马上过去。”
“是。”
吩咐下面的人备上茶水,楚狸这才赶了过去,刚刚坐下,就看见一个穿着朴素,容貌柔静的女人走了进来。
“九皇子。”
宁贵人进来时,模样拘谨,双手微蜷着放在身前,似要行礼,又不知该怎么行礼。
按规矩,她其实不必向九皇子行礼。
论身份,她又不比九皇子尊贵,还有事相求,以至于她的处境很尴尬。
楚狸走来,虚扶她起身:
“让宁贵人久等了,下面的奴才没有通报,耽误了好些时候,回头我定好好严惩他们。”
“不打紧,不打紧!”
宁贵人忙摆着双手,坐了下去,神色也稍微松缓一些。
“昨日重阳祭礼,九皇子忙了整整一日,难免劳累,是我贸然搅扰了。”
她是一个很温和的女人。
出身不高,膝下又有两个皇子,这样的身份无疑是令人妒忌的,特别是那些位份比她高、家世比她好,膝下却没有子嗣的妃嫔。
在这样的处境里,她却不争不抢的过了二十多年,从未与任何人起争执,交好四方。
大皇子的品性与她如出一辙。
楚狸知道她为了什么事而来。
“来人,上茶。”
宁贵人握着双手,许多话到了嘴边,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踌躇不定。
楚狸道:“六皇兄的事,我很意外,也很抱歉。”
宁贵人眼角一红,“是六皇子的错。”
“他居心不良,有错在先,按理当罚,嫔妾心中不敢有怨怼之意,可身为母亲,担心自己的孩子,还望九皇子能够体恤。”
她捏着帕子,擦拭眼角的湿润。
楚狸叹了一声:“宁贵人苦心,我的母妃亦是。”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父皇只是罚禁足三个月,想必到了时间,便会宽恕他。”
“嫔妾今日前来,并不是来求九皇子开恩的,还请九皇子不要误会,”她急忙道,
“嫔妾是来替六皇子道歉认错的,还亲手做了一些你爱吃的点心和牛乳糖,希望你能收下。”
她抬手,“水袖。”
宫女水袖挎着食盒,大步走了过来,将几碟精致的点心摆在桌上。
每一样都做的精美,散发着甜点的香味,深郁却不腻人,光是看卖相便令人食指大动。
宁贵人手艺好,厨艺更好。
从前,她常喜欢做一些点心羹汤,送给楚狸,送给八皇子,送给大家。
她便是这般温和的与所有人交好。
楚狸悄然一叹。
她要是来为六皇子求情的,她倒是好开口拒绝。
可偏偏她是来认错的,还带了点心来,态度非常好,倒叫她张不开嘴了。
宁贵人没有久坐,叨扰了会儿,马上就起身离开了。
苟八送走了她,鉴于上次的前车之鉴,他谨慎的问道:
“主儿,这桌上的糕点,要不要请御医来检查一番?”
“不用。”
这些糕点无毒。
若宁贵人想要在糕点上做手脚,还不至于蠢笨至此,做的这么明显,况且,六皇子只是被禁足而已,她没必要毒害她。
近日来,听闻大皇子已经对二皇子起了猜忌,兄弟二人表面相合,实际上,已经离心。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虽然六皇子害了我,可宁贵人确实是一位好母亲,大皇子也是个和善的人,等再过半个月,这件事冲淡一些,我便寻个机会,向皇上求求情。”
苟八不禁叹道:
“主儿心善。”
六皇子下毒,她竟然选择原谅。
“我只是看在大皇子和宁贵人的面上,还有楚泓焱,那个孩子当真是又小又可爱。”
苟八失笑道:“主儿一直以来都很喜欢小孩子,将来自己生……”
话音戛然而止。
意识到失言,他立即闭上嘴,咽下所有的话,低下脑袋先出去忙活了。
楚狸只是笑笑,并未放在心上。
她的孩子?
她这辈子,恐怕都不会有孩子。
-
现实给楚狸上了一课。
原本,她想等半个月后,风头过去了,再向皇上求情,把六皇子放出来,结果,才短短三天时间,便收到温妃的消息:
“你表妹她……她应该要跟大皇子成亲了。”
闻言时,楚狸并未反应过来。
温妃神色难言:
“昨天,兵部尚书嫁女,温雅去赴宴时,不知怎的就醉了酒,再寻到她时,她已经跟大皇子躺在了同一张床上……”
哦。
是温雅啊。
还以为是温芷汐,令楚狸白白担心了好一跳。
楚狸淡声道:“父皇是怎么说的?”
“大皇子应该要向皇上请旨,只是暂时还没收到消息。”
“温雅那边呢?”
“你三舅母说,她哭哭啼啼的,说不清是怎么个事,只说自己喝了点酒就醉了,什么都记不得了。”
楚狸嗤笑一声。
醉酒,走错房间,误打误撞的发生关系,这么低劣的手段,骗骗三岁小孩还差不多。
大皇子向来克己复礼,他怎么会借着温雅醉酒之机,占她的便宜?
况且,大皇子也不会轻易醉酒。
即便双方都醉酒,在兵部尚书府赴宴,有那么多下人伺候跟随,两个人怎么会走到同一张床上去?
可偏是在这么多‘不可能’的前提下,发生了这种荒谬的事。
她不禁想起楚棣迟那晚所说的话:
‘大皇子最引以为傲的东西,便是他温善仁慈的声誉。’
‘不过,他当真是一个温善仁慈的人么?’
想起自己当时的回答……
现在,才明白楚棣迟看她的目光,是多么的讥讽可笑,就像在看一个傻子。
她真是傻子。
她竟然被大皇兄温和仁善、淡泊名利的外表欺骗了那么多年。
“呵。”
楚狸扯开嘴角。
她还想过几日,为六皇子求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