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一望无际的平坦官道上,车淋淋,马萧萧。
一支长达十数里的辎重队伍,嘎叽嘎叽,缓缓向巨野战场前进。
河畔古道,旗帜连绵,这是一支庞大的楚兵,足足两万多人。
有昂首挺胸,甲胄齐备,步伐整齐的精兵,
也有一些肩扛长矛,吊儿郎当的散兵郡兵。
更有一些甲胄都没有,就穿着红色葛布戎衣的民夫徭役。
宋国在集中兵马,楚国自然也在尽可能的抽调兵力。
汝宁郡、汝州郡、陈留郡、甚至河内郡,
附近能调动的散兵、郡兵,宛如小溪汇聚大海,疯狂向楚军巨野大营集中。
不同于宋军风萧萧兮易水寒,
大楚的底层军队,信心还是挺足的。
这支队伍成分很杂,各种兵卒都有,但士气不错。
一路上他们有说有笑,大多在讨论立功之后,能得多少封赏。
圣武皇帝是很讲信用的,尤其是在军中。
他在洛阳登基的过程中,立功的将士们,都在兵部登记造册。
即使河洛财政再难,楚帝宁可自己拮据,也决不克扣立功的赏钱。
七皇子项济军武出身,他常常告诫身边的大臣,
不能让楚国的勇士,流血又流泪。
河洛皇帝讲道义,不苛责大头兵的名声远播。
这使得河南战场,楚军各地赶来的兵马虽少,但他们却士气高昂。
听着前线频频传来的捷报,大部分人恨不得再长两条腿。
生怕走慢了,抢不到前方的功劳。
似乎宋国如猪狗,战功唾手可得,
殊不知,这些东西要拿,得用他们的命去换。
两万多人的队伍里,自然不可能都是浑人,清醒的楚军还不少。
辎重大军的后方,吊着一支特殊的部队,
他们看上去凶神恶煞,颇有一番劫匪恶汉的模样。
没错,这些都是囚犯。
这是楚军的敢死营。
河洛地区,犯死罪者,逢大战,可入敢死营。
钟狄是个精瘦的汉子,六尺身高,戎衣都撑不起,
可附近五大三粗的恶徒,似乎都对他尊重有加。
他曾是虎牢关鼎鼎大名的绿林好汉,黑头山大当家,黑狐狸。
钟狄为人阴险,杀人不眨眼,出了名的黑吃黑,故得此称号。
此人兴许是大酒大肉惯了,在后世看来,该是害了胃病。
他吃不来多少东西,身材孱弱,这会行军急,更是要一名大汉背着。
“弟兄们,这回去巨野招子放亮点,别去抢什么头功,混个功劳,能回山就行了。”
身旁七八个簇拥他的恶汉匪徒,小鸡啄米般的点头,遵大当家的命令。
唯有一人,身材高大,眼眸锐利,皮肤白皙,气质不凡。
他丝毫不给黑头山大当家面子,没有理会钟狄的嘱托,低头默默行军。
七八个弟兄面色阴沉,带着恼怒,但却不敢多言。
实力就是硬道理!
钟狄拍拍身旁的雄武之士,笑着说道,“秦兄弟,我黑头山有一至宝,乃长短金锏,是几十年前,一落魄将门之物。”
“此物太重,长锏六十二斤,短锏三十四斤,加起来快一百斤了。”
闻言,秦寄眼里闪过异色,钟当家虽算不得好人,但对他无话可说。
身覆戎衣的前历山参将,对新拜的大哥行了楚礼,郑重的表示感谢。
黑狐狸眼中全是狡黠,比他笑的还开心,
一双死物换一个绝世猛将,哪有这么划算的买卖?
他已经托了黑头山的兄弟,长短金锏应该在路上了,
入巨野大营前,这对兵器就能送到秦兄弟手里。
钟狄靠在恶汉的背上,咳嗽了两声,他望着一旁的秦寄,眼里闪过精光。
战场冲锋陷阵,秦兄弟虽然厉害,无甲可不行。
他还得弄套宝甲,赵王的辅兵营里,应该就有,这对黑狐狸钟狄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就在黑狐狸思索甲胄一事时,
旗帜连绵,队伍的最前方,
有个北疆汉子,大眼担忧,小眼也是担忧。
几年前,梁大眼被主公周云骗了,入了这该死的神机营。
自从军以来,他已经摸索出了规律,
凡此营出战,要么是敌军快完蛋了,要么就是我军快完蛋了。
眼下宋国兵强马壮,三十万集结巨野。
这明显不是宋军奔溃之相,那他猜测,肯定是楚军艰难了。
义县官道,大军沿着河畔,蜿蜒如长蛇。
夕阳下,一江流水,势急如奔。
梁大眼跨马扶剑,遥望楚国大军,马车连绵,多达数百。
这不是辎重队伍,这是神机营。
一半是牛角重弩器械,一半是火油弹跟重弩箭矢。
梁大眼面色暗淡,神机营火力确实强,但就是这玩意太臃肿了。
小仗用不上,大仗一上,就是决胜时刻,功劳难混啊!
同一时期的伙伴,不管梁三还是赵阿四,都成大名鼎鼎的人物了,
他依旧是中原王朝查无此人。
“哎……”神机营统领大眼瞪小眼,长叹一声,默默行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