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山闻言,只是闭上眼睛,再睁眼时满脸疲惫,“我不能说我怨恨圣上,我只是心寒,或许是因为同为镇守边疆的惺惺相惜,又或许是圣上对武将的猜忌,我总是心寒圣上的无情。梁将军镇守西州多年,何至于换来这样的下场?”
“祖父不相信梁将军谋逆吗?”
“绝无可能!”没有一瞬的犹豫,沈青山的语气中充满了确定。
“这个世上谁都能谋逆,梁奕安绝对不能!”
沈今昭的眼泪实在是没有忍住,趁着沈青山不注意,沈今昭将眼泪擦去。
多谢。
沈今昭在心里感谢。
沈青山看着远方,像是怀念着什么,“梁奕安是这世上最相信圣上之人,年少的情谊总是坚定不悔的,只是他忘了,一旦登上那个位置,所有的情谊都会烟消云散,只剩下君臣二字。”
沈今昭何尝不知道,父亲与圣上年少结拜,歃血为盟,心甘情愿镇守边疆多年,就是为了他的皇位坐得安稳,可是换来了什么呢?
猜忌!屠杀!灭族!
“祖父,我明日去京郊找谢先生,孙女告退。”
沈今昭不能再待下去,她的心很痛,怨恨也达到了顶峰,踏出房门的一瞬,眼泪径直砸在了沈青山书房门口的地上。
沈青山看着棋盘上的路数,感叹道:“心性坚定,有勇有谋,只是这路数,竟然颇有几分梁奕安的影子啊。”
沈青山想起与梁奕安下棋的时候了。
或许是十几年没人提起梁奕安了,他的脸竟然还能出现在记忆里,还是那样地清晰。
沈今昭回到静园,按下心中涌出的怨愤,一遍一遍地告诫自己,还不是时候,要慢慢来。
沐浴过后,沈今昭坐在连廊里,望着星空闪烁,沈今昭伸手隔空将星与星之间连在一起。
瓶子闪烁不停,沈今昭却一言不发。
和煦的春风吹来,沈今昭心头狂乱的想法终于散去几分。
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带了几分幽怨,“云意,我的父亲是大熙最勇猛的护国大将军。他镇守西州,抵御强悍的大夏,伤痕无数,手握大熙七十万大军却仍旧忠君爱国。我的母亲出身高门世家,是先丞相杨川的嫡长女,曾经和皇后并称上京双姝。我的哥哥,是少年将军,英勇无比,曾经在阵前一箭射穿了大夏三皇子的眼睛。我的姐姐,是上京最耀眼的明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通。我的小弟,他才三岁,刚刚启蒙,经常拿着他的小木剑说要跟哥哥一样上战场杀敌……”
沈今昭的眼泪是无声的,每说一句,便哽咽一分,“云意,我的家人到底做错了什么?忠君爱国是错?守卫国门是错?或者我们活着就是错?”
瓶子不再闪烁,但蓝色幽光常亮不灭。
“父亲一直相信皇帝,相信他们年少扶持的情谊,相信那虚无缥缈的东西,呵呵呵……”
沈今昭擦去眼泪,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云意,你说将来有一天皇帝会不会后悔曾杀了我父亲,会不会跪在我父亲的墓前哭泣忏悔?”
一夜过去,沈今昭坐在连廊里望着天一点一点地变亮。直到阳光照进连廊,照在她的脸上,暖洋洋的。
红羽和翠翎亦是一夜未睡。她们原本就是每夜等着姑娘回了屋子才会熄灭蜡烛,可昨夜姑娘一直望着天,她们也不敢睡。
她们曾经也想要听清姑娘到底在说什么,可是周围无论多静,她们都只听不到一点声响,只能看清姑娘的嘴唇在动。
昨夜她们发现姑娘在哭,担心之余想要上前去,可无论怎么走都走不到姑娘的身边。 她们也终于明白,姑娘是设了阵法的。
她们无法近身安慰姑娘,便只能默默相陪,只是一夜过去了,自家姑娘一直望着天。
侍女婆子都醒来了,在楼下行了礼便开始做自己的活。
只有沈今昭感受到那暖意后,终于露出笑容,“父亲,母亲,哥哥,姐姐,小弟,天亮了,黑夜终会过去,太阳总会升起,梁家的冤屈也终会昭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