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间,最晚的一批稻谷也收割了,地里新种的蔬菜刚刚冒出头来。
懒散的人家,留着玉米杆,孤零零地排列着,等着一把大火烧了,好入土为肥。只有橙子园,沉甸甸的果子挂在枝头,灿烂得分外刺眼。
似乎没有更好的话题能让这一路能够欢悦如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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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日走得极慢,拖拖拉拉的。
说是看景,却无心看景。
说是赶路,却没走多远。
谁也不敢催促,说话的声音稍大了,都叫人心惊。
喜妹哼哼唧唧:“这么走,明年都回不了家。”
我懒得看她。
送别的队伍异样地沉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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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来南国时,前前后后用了二十余日。
如今回去,磨磨蹭蹭走了十余日,才走了不过三分之一的路程。
没人敢催,没人能催,我也……不想催。
又走了两日,方到涪县。
刚离开大道,不远处,有急速的马蹄声响起。
空气骤然紧张起来,却又令人莫名兴奋。
队伍后方的侍卫调转马头,摆开阵势,准备迎敌。
雷子率先冲了过去,我按捺不住地跳出马车,三步并作两步向后方奔去。
急得子言在身后惊呼“嫣然,嫣然。”
我略一停顿,又飞速向前:“尔等护好世子殿下,不得有失。”
他声嘶力竭,“不用管我,快去……快去保护嫣然。”
我还没跑到雷子眼前,他已勒紧了缰绳,马头向上狂嘶,“住手!快住手!”他声如洪钟。
更远处,传过来振聋发聩的两个字“嫣然。”
是师父,师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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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身着宽大的青衫,在奔跑中犹如飞翔。
他修长的身姿纵是在马背上,也分外挺拔。
乌黑的长发,极为随意地在头顶上挽了一个发髻。
面容还是那么清瘦,一双浓眉大眼越发炯炯有神……
怎么看,师父都是得道成仙之人。
众人看得呆了,是啊,走到哪,师父都是焦点。
好久不见师父,师父还是一如既往地洒脱。
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怯意,缓缓而来,如入无人之境。
长长的队伍自动让出一条通道。
雷子下马闪身一旁,师父悠然地呵止了马儿,慢慢走近人群。
马儿再次奋起前蹄,仰天长鸣。
师父坐于马背,信手轻轻拍了拍马头,马儿听话的站好,却从左看到右,又从右看到左,好似一个将军在检阅他的兵士。
连马儿都随了师父的脾气,动若脱兔,静如处子,还这般自傲,要在南国拿出河洛的威风来。
这下好了,子言终于可以看到我的师父了,师父也可以……见见子言了。
只是,师父愿意见到子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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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我想清楚,子言骑着一匹马刚好冲到我身侧,看他一脸惊慌,我放声大笑,银铃般的笑声四野飘荡,随即我呼喊着“师父”飞奔而去。
师父策马闪过一旁,师娘笑盈盈地接住我。
他老人家回过头,有些不悦地问:“我还以为你不回河洛了。”
“怎么会?”我忙赔着笑。
师父骑马继续缓缓向前。
我急得回头惊呼:“师父,子言……世子殿下他……没有功夫。”
师父定定地停住,没回头,也不说一句话。
子言呆呆地看着我,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