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铺着去轧花厂轧的网套,再铺一个旧窗帘做床单,这个简单的卧房就算是成型了。
床板太硬,铺的网套又太薄,姐妹俩睡觉的时候基本都不敢侧卧,侧卧就会把肩膀硌得生疼,只能被迫平躺睡觉。可是一直不变换睡姿也是做不到的。
因此姐妹俩自三年级开始,直到高中搬新家之前,都没有在家里睡过一顿好觉。
有些床板之间的缝隙大小不一,小点的缝隙,网套会陷进去一些,睡着翻身不舒服。
有些缝隙大到余水絮翻身的时候,会不小心把脚伸进那个缝隙里,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去。
她每次都会被吓醒,被吓得次数多了,她也就长了记性了,每次睡的时候尽量不靠近那边。
这些睡觉时候的不便,余水絮姐妹俩都还能暂时忍耐,可是每次穿衣服时候,那才是真的心惊肉跳。
因她们靠墙睡,一进客厅只有一张帘子隔着外头,换衣服,脱衣睡觉的时候,都要一个人把风,小心翼翼的。
而且家里的大衣柜就在帘子后头,床的那一头靠着墙摆放着,大衣柜旁边还放着栽种在缸里,长得十分茂盛的夹竹桃。
有时候爸爸需要自己过来拿取衣服,但姐妹俩已经到了睡觉的时间,不太方便。
每当这个时候,余盛堂就会不耐烦地催促她们快一点,那语气仿佛下一秒就要掀开帘子过来,给她们脸上狠狠两巴掌。
后来她们主动找妈妈,包揽了帮爸爸妈妈拿衣服的活,这才减少了尴尬和不便。
余水絮也在此前跟妈妈提过几次,每次都被妈妈骂回来,说她是没有大小姐的命,还要学人家富贵人家的大小姐娇气得紧。
就这么灰头土脸地被训了几次之后,余水絮也就歇了和妈妈沟通的心思。
她很纳闷,明明妈妈是她认识的长辈里学历最高的,都初中毕业了,接受过他们那个年代的高等教育了。
为什么说起话来还是如此粗鄙不堪,对待她们如此暴躁不耐,羞辱人、骂人的那些话张口就来。
直到余水絮步入社会之后才发现,人的素养和修为,与学识和学历毫无关系,课本的知识解救不了一团浊气的灵魂。
人的认知决定她的眼界。精神世界贫乏的人,是没办法共情他人的。
晚上的时候,爸爸总算开了金口,同意她过去看一看妈妈和弟弟,余水絮放下作业,轻手轻脚走了过去。
妈妈的卧房此时温暖如春,比客厅暖和多了,难怪爸爸要将卧房的房门紧闭。屋子里也没有了血腥气,想必是奶奶走的时候收拾了一些,爸爸一下午进进出出忙碌着收拾的吧。
妈妈躺在床上,凌乱的头发可以看出她方才使了多大的劲才生出了弟弟。
余水絮看到这一幕,并没有想象中的担忧和心疼,她只是感慨妈妈快四十岁的年纪,何必如此拼命一搏?
万一生出来的又是个女儿呢?难不成要扔了或者送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