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大人的惨叫持续了一盏茶工夫,从一开始的响彻大殿的痛苦哀嚎,渐至微不可闻的痛苦呻吟,到最后的悄无声息——他已经死了,或者说是熟了。跟那些曾经被放在这块铜板上的羔羊一样,成了一道黑漆漆的烤肉。
与那些活羊不同的是,可没有人为祁大人刷上一层层烧烤秘制的香料。所以,即使烤熟了,祁大人也比不上那些香喷喷的羊肉,不过是一团充满恶臭的烂肉罢了。
谢杨嫌恶的皱了皱鼻子,陈锋立马会意,召来人迅速将祁大人连同整个铜板抬了下去。
众人看得心有戚戚,他们中很多人也曾是“碳烤活羊”的追捧者,可如今,相信他们终生都不会再想见到这道菜了。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在人类兴致勃勃的将活生生的羔羊放在滚烫的铜板上烧烤,欣赏着它们临死之前痛苦的哀嚎的时候,其实他们自己也随时可能被作为一只待宰的羔羊放到炉火上。
当权力的白色恐怖降临人间的时候,即使贵为王公贵族,除了在它的阴影之下瑟瑟发抖,似乎也别无他法。
他们曾经引以为傲的权谋手段,在这个人面前都没用。
谢杨,不仅是个暴君,她还是一个疯子。
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她不在乎声名,不在乎后果,唯有手中的屠刀磨刀霍霍。
而恰恰是疯子,才最可怕,因为没有人可以跟做疯子作对手,除非他也是一个疯子。
疯皇的阴影笼罩整个夏国,所有的铁骨铮铮、勇敢正直,都在这道阴影下被消磨殆尽。亦或是像李丘山、程冰鉴一样,成为一座长满荒草的孤坟。
暴政,不一定能征服每一个人,但是它能征服大多数人。
“陛下,祁大人这舞跳得可是用心非常啊,这不,把自己个儿都跳趴下了,陛下可还曾尽兴?若是不曾尽兴,便再在殿中挑一位大人为陛下献舞好了。相信各位忠心耿耿的大人定然不会拒绝对不对?”
国师蒙沉举杯微笑,话中的含义却令在场每一个人都结结实实打了一个冷战。若是还要挑一个人,会不会轮到的就是自己?
大臣们面面相觑,这些曾经的至交好友和共事的同僚都微不可查的离对方远离了一小步。谁知道这些人此刻想的是不是怎样把自己推到疯皇的屠刀之下,以来换得他们的片刻平安呢?
陈烽心中一怒,他追随谢杨多年,今日之事他也是忙前忙后只为谢杨能够将这“舞”看得尽兴一些,谁知这蒙沉一开口就轻轻巧巧把话接了过去,陛下似乎还十分受用?
他蒙沉到底是真不懂规矩还是装不懂?
他与蒙沉虽然都是天子宠臣,可到底不对路,私下多有不合。
当下把话抢过去道:“蒙大人这是什么话,为陛下献舞,乃是每一位大夏臣子的福分,又怎会有人拒绝?就算大人们有一点不情愿,我禁军的羽林郎可也不是吃素的,当会教一教各位大人忠诚二字是如何写的。”
说这话的时候,陈烽双目沉沉,两道目光直逼蒙沉。陈烽军人出身,又是嗜杀之人,目光自带杀气。常人与他对视都会额上渗汗,双腿发软,就算直接坐倒在地也不算稀罕。
可蒙沉对上他的眼睛,蒙沉眼中仍然一如既往的如春风孕育其中,不含一丝惊悸波动。看陈烽死死盯着他,蒙沉微微一笑,索性端起案上铜樽,举杯遥敬,好一派风流闲适的作风。
见陈烽毫不回应他,蒙沉也不在意。干脆自己将杯中物一饮而尽,便当自饮自酌,丝毫没有一丝受到轻视的恼怒愤恨之色。
陈烽捏了捏手中酒杯,眼中的阴霾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