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然的泉可以望见底端的鹅卵石,没有血迹,许是落亦也觉这般冰清玉洁的水,容不得被纷繁世俗染指吧。
他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很白,肌肤细腻得胜过女人,却不想,这手有多么杀伐决断,若他还在,必定只手遮天。
水里的人一袭红衣,墨色长发披落下来,静静躺在青石板上,水面上。
那修长的眉间,一点艳红花瓣尤其醒目。眼角微扬,末端处有着天然的红晕。鼻梁细而挺,外加血色恢复如初,殷红的薄唇,果真是霞姿月韵中多一些妖冶,比女人美,比男人俊,肃杀又冷冽。
用指尖轻触水里那人,泉水清凉如冰,倒影如幻一般跟着粼粼波纹,小幅度的起起伏伏。
落亦携收回指尖,看那渐渐平淡下来的清晰倒影,惊诧,疑惑,释然,慌乱,交织在脑海里,令他挪不开视线,有些呆滞的眨着眼睛。
我十九年的光阴就像是一场笑话……
可这人现在是我……
这个与我面容像,却又不像,与我一样可怜的人……
对着眼前的幻影,落亦携压抑不住把所有的悲痛与揪心统统无声地扔了出来,润湿了双眼。
你的灵魂被自己毁灭了,我的灵魂竟来了此地,我……孤立无援,要背负你的责任是吗?
你问我你对不对,我也不知道啊……
可以后你要我来面对?你凭什么这么轻松啊……
落亦携突然傻傻一笑。
你真伟大,奉献了自己设了道结界,你以为能维持多久啊?坏人不会再来吗?
你说不会?你说不会那就不会吧……我告诉你,我胆子可小了,还怕疼……
你说都过去了,你是你,我是我?
哈哈,可是你知不知道你手上沾满了血,是你,不是我啊!老天不会放过我的吧?!
没有人回答他,他偏了偏头,额前两搓青丝在风中轻轻扬起,扫过他纤瘦正好的下巴,他一笑,一滴清泪在风的吹拂下,“滴答——”砸到泉水中。
我可不是一个慈悲的人,因为我恨啊!你知道吧,我怎么死的……
我真羡慕你,解了气!可我没机会,没有就没有!那就别让我再想起……可是……
何芊!爸爸……久远吗?为何一直在我耳畔……
你知道吗?不知从何时起,我成了胆小怕事的人……我连一句反抗的话都说不得,任凭我哥哥打我,边打边骂我“杂种”,“贱货”,都刻进了骨子里了……
呜……我现在听见……听见何芊他骂我恶心肮脏,我爸怪我辜负了他,骂我不中用的东西……我爸还让我滚,说我脏……
其实……我来到你的身体,我都觉得我脏了你的身体,脏了你的地盘……
我虽同情你,可我不想体恤你,我身前又有谁体恤?
落亦携不再胡思乱想了,随意靠在了苔藓水草边,用袖子遮住眼睛。
许久,他长叹一口气,站起来,冷冷的看着水里的人,淡淡说话,不知说给谁听。
“怪不得你!怪不得你……”
“那我便做落亦好了,你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