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林亲自去南边选人,一个个地签了卖身契,连班主都不是自由身。
惜宁拿到几十张卖身契,不得不感叹,这个时代让她恨,可也让她占了很大的便宜。
后世那些明星艺人与公司之间扯皮倒灶的事情可不少,她这一来,啥事都没做呢,先把人家性命都捏手里了!
万恶的旧社会啊!
四月初六,京韵堂开业,满堂红。
第一天是专给皇子和王爷们开的专场,徽州班子也改名了,原来在南边叫四喜班子,现在唤做徽春京剧班。
唱的是老剧《将相和》,热闹,打戏多,很适合这些满清皇族子弟们看。
一开业便场场爆满,一票难求。
九爷一看这架势,得,这可是个挣银子的金盆啊,怎么没让他参一股?
一打听,竟然是四爷和十三爷门下人的生意!
好吧,他向来不得四爷待见,只能悻悻然地看戏。
一会儿挑剔那旦角唱得不行,一会儿埋怨点心做得不地道,拼命找茬挑刺。
偏偏还场场都来,非让石林给他留最好的雅室。
石林为难,他就砸银子,一间雅室一场戏的定价,夜间场是十二两银子,上午八两,下午十两。
九爷直接拍下二百两银票。
“这间雅室夜间场就专门给我们几位阿哥爷留着,不许给别人,记住了吗?”
九爷和十爷是惯常各处寻欢作乐的,看这架势,是要在京韵堂长包房了。
他虽然挑刺,可心底却不得不承认,这京韵堂日后,怕是要成了京城里头一号的抢座地界儿。
这里不但好玩,还雅致,说出去,倍有面儿。
这城里以往除了青楼勾栏瓦舍,还从没有这么个消遣的场所,又好玩,又上得了台面。
那皇子王孙们,世家子弟们,不敢去青楼,不能去赌场,日后不都得往这京韵堂里撒银子?
名声打出去了,日后请客啥的,不都得上京韵堂,才有面子,有排场?
说是开了个聚宝盆也不为过。
让石林跟外边说这是四爷十三爷门下的生意,是惜宁的主意。
“爷,要是让九爷他们知道,京韵堂是咱家的,他们不得搅和进来分一笔羹啊,不如就说是四爷他们的,九爷就知难而退了。”
最主要,惜宁不想让人知道她才是背后真正的东家,闷声发大财,才是长远之计。
十四爷揪她小鼻子,笑道:
“你倒是精明,把四哥推出去做挡箭牌。”
其实他心里也觉得这么着不错,如今十四爷也不太乐意跟八爷九爷走动太近。
这朝中风云突起,诡谲难辨,惜宁说得对,与其提心吊胆,一不小心站错队,被人当枪使,不如不站队,独善其身。
其实四哥也这么说,只不过他的话十四不太听得进去就是了。
十四慢慢地发现,很多问题,四哥和惜宁的看法异曲同工,点评的话几乎一模一样。
比如八哥那回,四哥说:
“皇阿玛自有决断,你我求情,又有何用?”
惜宁说的就透彻些:
“你求情,皇上盛怒之下,恐怕对八爷更深恶痛绝,本来就斥责他结党营私,你们还凑上去,现身说法,告诉皇上,八爷不但笼络大臣,还笼络了你们几个阿哥爷呢,八爷多有本事,皇上您还不够怒,得怒火滔天才成呢!”
两人的差别就是四哥话少,言简意赅。
惜宁吗,小嘴巴巴的一点不饶人,说得十四爷不知该笑还是该骂她,伶牙俐齿。
还有说朝中大臣,包括佟佳氏母族,佟国维都支持八爷这事,四哥只说:
“君子无利不往也。”
十四爷没太听懂,回来问惜宁,惜宁就给他翻译了一遍:
“这些大臣们,有几个为国为民,心里装着老百姓的?不都是为了升官发财,八爷号称贤王,为人以温和贤明而称世,捧他做皇上,以后这些大臣们才背靠大树好乘凉呗,不怕被清算。”
完了惜宁还点评一句:
“四爷大概没几个人支持,他是干实事的,铁面无私,大臣们见了他怕是抖得跟筛糠似的。”
十四爷一想,还真是。
皇阿玛要是想抓贪官,惩治谁,必然派四哥去。
八哥则反其道而行之,皇阿玛派他去江南查案,他倒好,帮着一众官员掩盖罪责,把皇阿玛给气得仰倒。
十四如今觉得,八哥做皇上确实不合适,皇阿玛的考量是有道理的。
至于他自己,还有些迷茫,当下太子还在位呢,他就算有这心思,也不敢露出来。
倒是杨有光,年后派管家从江南进京,上十四爷府上磕头,除了几大车礼品之外,还给爷送来一匣子银票,整整一万两。
说是杨格格在府上,多亏爷看顾,这些都是小意思,请爷笑纳。
惜宁分析得一点没错,朝中那些人,包括佟国维,马齐这些八旗重臣,王尚书这些汉人,选中八爷,都是因为他性情温润,好操纵。
四爷,谁都不敢碰,哪怕他是佟佳皇后名下的嫡子,佟国维也弃他而就八爷。
索额图倒台后,佟佳一族在康熙朝可是一手遮天,有佟半朝之称。
啥意思呢?就是康熙朝上下官员,有一半是佟佳一族的子弟或门人。
也难怪八爷会那般志得意满,以为储君之位如囊中之物。
王尚书收到杨格格那张字条之后,与杨有光私下见了一面。
两人心知兹事体大,德妃的意思不一定能得到那些满人权臣认可支持。
毕竟德妃与佟佳氏天生是对立的。
两人一致决定,脚踩两只船,且行且看。
八爷若是能行,就当杨格格这事不存在,没发生。
牺牲一个女人,成就两大家族百年基业,划算。
至于十四爷和德妃这边,也得捧着。
万一八爷不行,那他们就是十四爷门下权臣了,说不定还能挣个与佟国维势均力敌的局面。
十四爷心思简单,虽然脾气暴躁,莽撞,可比四爷还是好掌控得多。
如此,杨有光才巴巴地派管家,去给十四爷磕头,送上一份厚礼。
十四爷对着那一匣子银票,还有珠宝首饰,独个儿坐了一下午,也不知都想了些什么。
晚上惜宁上前院来,见着十四爷书桌上有一对镯子,福禄寿翡翠的。
这时候翡翠开采技术不高,还是以色为美。
这一对儿难得的色泽匀称,底子白糯,黄红绿三色,错落有致,煞是好看。
惜宁以为十四爷是预备着赏给自己,哪知道到第二日早上,她回小竹园,爷也没提那对镯子。
惜宁心里有些诧异,可也没放在心上,她忙着呢。
京韵堂生意好得不行,她给石林定的经营策略是:常日常新。
每个月要排新戏,每个节令推新鲜吃食,每个季度根据当季景色换布置,窗幔椅垫甚至屏风摆设,茶具餐具都要换。
她除了看账之外,日常也研制些新奇小点心往京韵堂里送,若是客人觉得好,就上单子,反馈不好就换。
比如真珠身边做奶酪皮子的师傅就被她挖了过来,在京郊专门弄了个奶场。
专供鲜奶和各种奶皮子,奶酪点心。
一时在京中供不应求。
每日早上,都有各家奴仆们在京韵堂门口排长队。
原因无他,不排队买不着啊,每天就那么些,留下京韵堂内供的,拿出来往外卖的,多则百来份,少的时候就十来份。
每日供应的点心还不一样,这京城里后院女眷,有时想吃那一口,得候上好几个月。
啧……
惜宁还要操心排新戏,设计周边,扇子香囊簪花镜啥的。
忙得不可开交。
五月初,石林把账本交给小九子送到惜宁手里,第一个月纯利就有四千多两。
京韵堂光是那十几间雅室,一个月满座的话,包间费就是近万两。
还有楼下的散座,以及茶点吃食也不少挣。
周边外围手办的生意,还没做起来呢!
以后还有让徽春班角儿出去唱堂会跑场子的抽头呢。
总之京韵堂成了聚宝盆没错了。
十四爷惊呆了,他以为惜宁只是开个铺子玩,最多一年挣个几百上千两。
哪里想到能如此暴利!
惜宁趁机传话,让石林去给几位阿哥爷磕头。
又与乌苏氏说石家几代行商,在江南也有些名气,这茶戏楼子啊都是他经营得好。
惜宁自己不过出个点子罢了,都是石林的功劳,擅经营,又走南闯北的,见多识广。
总之惜宁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石林是个机灵的,长得又清秀,从小也是家里银子堆着养起来,气质上不像个商人,倒像个文人。
四爷爱惜人才,对他印象很不错,让苏培盛亲自接应他,没少关照。
等四爷登基了,石家成了皇商,此是后话了。
京韵堂开业那天,四爷和十三爷自然也去了。
也见着了惜宁,与乌苏氏一众女眷,在专门接待女子的雅室那边,喝茶看戏。
四爷惊鸿一瞥,见惜宁竟然做男装打扮,心里又是冷哼一声。
因为存书传的两次话,他对惜宁有了些别致的印象。
可是每次见到这女子,感觉都怪怪的。
不成体统,不合规矩!
惜宁不知道四爷内心对她的腹诽,若知道,恐怕也只会偷偷翻几个白眼。
她穿到这时代十几年了,终于有了些扬眉吐气之感。
站在太阳底下,觉得自己总算活得像个人,凭着学识才智,做了点事情。
不再是个宠物,奴婢。
不过日子也就畅快了没几个月,杨格格在后院按捺不住,闹出一桩是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