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莱抬起头，祂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圈正安安静静吃饭的挪亚，男人在注意到祂的视线后，抬起头冲着赏金猎人露出一个发自内心开心的笑容。

“……“

不对劲，哪里不对劲。

“我去倒杯水。”

“请自便。”

挪亚从桌面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两张纸擦了擦嘴，他拿着杯子站起身，看都没看就直接把垃圾扔进了垃圾桶里。

男人走到饮水机前接水，随后自然的走回来，坐回座位上后，拿起刀叉继续吃饭。

“……”

【我是何时允许挪亚?特里斯坦来到我的家里的？】

伊莱之前可从未邀请过雇主这一身份的人来到自己的家里，即便是跟工作有关，赏金猎人也没有向米凯雅和约坦之外的人展示过自己的老巢。

这件事情，这种做法与伊莱过去的习惯，祂谨慎的作风完全不吻合。

大胆点讲，是彻底割裂的。

【我越界了。】

【是我先越界的。】

【是我先越界的……吗？】

伊莱理不清了，祂甚至萌生出了想不明白就扔下这个念头，放过自己的不负责任想法。

【我为何和特里斯坦走的这么近，这是没必要的。】

【为什么？】

【……】

【……我不知道。】

【我居然不知道？！】

伊莱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了眼挪亚，仿佛男人给祂下了蛊。

“咋了？“

“……没事。”

挪亚有些茫然，没茫然多久，男人就低下头继续吃饭了。

男人已经在心底里信任了伊莱，认为祂不会害自己，所以懒得去琢磨赏金猎人的心思了。

“……“

【……】

完蛋喽。

看着挪亚表现出来的信任，伊莱想不下去了。

死去的良心突然开始攻击祂。

【不是，现在该怎么办啊？】

很难想象，这是伊莱的脑内活动。

不开玩笑，赏金猎人活了这么久，祂还真没认真思考过这类问题。

过去的祂要不选择无视，要不选择切割。

【……】

无视吧……

【……】

“伊莱。”

“……嗯？”

赏金猎人骤然反应了过来，挪亚站在祂面前，手里拿着自己吃完的盘子。

“……谢谢。“

伊莱把盘子递给挪亚，男人刚走了两步，祂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连忙站起身走上前去帮忙。

两个人匆匆忙忙的把餐具洗干净，男人刚把手擦干净，就看见赏金猎人揭开了走到半个多小时前揭开的蒸馏锅前。

“这是什么？”

挪亚闻着厨房里强烈的薰衣草香味，看向手里拿着收集瓶的伊莱。

“薰衣草精油。”

伊莱把锅里的库存都装进玻璃瓶里，赏金猎人一边操作，一边解答挪亚心里的问题。

“它可以缓解头痛。”

“……“

挪亚原本在看戏和好奇的心情荡然无存，男人看着专注的赏金猎人，找不到合适的感谢词语。

“伊莱……”

“嗯？“

赏金猎人终于把精油装完了，祂把瓶子盖好，递到脸上写满了欲说还休的挪亚手里。

“让我为你付出点什么吧，什么都好。”

“……”

“什么都行？”

“什么都行。”

“挪亚……你就不怕我把你卖了。”

“卖了也行，不过请等到我报完仇。”

伊莱表情痛苦的捂住额头，祂沉默了半天后，憋出了一句：“……今晚晚饭你做。”

“没问题。“

挪亚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小本本：“伊莱，你喜欢吃什么，有没有忌口，我记一下。”

“……你看着做吧，我没有忌口。“

“好的。”

男人在本子上写下来没有忌口几个字，不知是不是错觉，挪亚感觉赏金猎人的表情变得更扭曲了一点。

他有些不安的问道：“你身体不舒服？”

“昨晚累着了？“

“对不起，我不应该—”

“没有，特里斯坦，我很好……”

伊莱打断了挪亚即将出口的忏悔，男人不放心的又问了一句：“真的？”

“真的。”

无视战略出师未捷身先死。

伊莱看着挪亚自然而然展露出的担忧和信任，内心认命的叹了口气，招呼着对方一起去钓鱼。

【切割是不可能了。】

【先不说我在情感上已经把特里斯坦看作了自己的朋友。】

【只从利益的角度出发，我也不能随意的和特里斯坦切割。】

【我们利益相连。】

不管伊莱的内心戏有多波涛汹涌，挪亚摊开手掌，他望了眼站在海边，正在做准备工作的赏金猎人。

男人收回视线，他低着头，静静的看着手里的淡紫色瓶子，不知不觉间放空了杂绪。

“……”

放空，对于寻常人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

挪亚则反之。

自从他检查出脑癌后，男人为了转移痛苦，只能用思考来抵抗无休止的折磨。

说好听点叫思考，不好听点就叫胡思乱想。

但别管是思考，还是胡思乱想，只要有用就行。

可随着时间推移，到了现在，挪亚还想用思考转移注意力这一套已经行不通了。

男人不仅无法用思考缓解，反而还会被日渐精分的精神反噬，被折磨的更加苦不堪痛。

乱成一团的精神快让挪亚模糊现实和虚幻的界限了。

现在，他却意外进入了放空状态。

“特里……”

伊莱扭过头，半晌后，祂默默的转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