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是不想把京营的兵练好,而是不能。
京营是勋贵的自留地,里面牵涉太多了,他杨炳本身又是勋贵,大家都在一个圈子里,同舟共济。
他自己可以不捞好处,可他不能拦着别人捞好处。
你不上路,但你也不能挡路。
京营的水很深,深到就连文官,也只能拿到协理京营戎政,而拿不到总督京营戎政。
当然,这也与嘉靖皇帝本人有关。
嘉靖皇帝帝王权术可谓顶流,京营的关防大印只给由勋贵担任的总督京营戎政,而文臣担任的协理京营戎政,不管文臣怎么上疏请求,嘉靖皇帝就是不给文臣关防。
这也就导致在京营中,勋贵是妥妥的一把手,文官再厉害,可手里头没关防大印,也只能沦为副手。
协理京营戎政的辛应乾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自己就算是把眼睛瞪瞎也没用,对着杨炳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待辛应乾离开后,抚宁侯朱岗问道:“彰武伯,咱们该怎么办?”
彰武伯杨炳,一大把年纪了,资历很深,对着朱岗,也不用太过客气。
“我们都是做臣子的,你不知道怎么办,我上哪去知道。”
永康侯徐文炜叹了一口气,“成安伯这一家,算是完了,作假作到陛下头上,还不如跟神枢五营的马国承一样,把吃空饷的事认下呢。”
“行了。”杨炳亦是有些无奈,“成安伯的事,就当是给咱们一个教训了。”
“我之前就交代过,吃空饷和欺君是不一样的,凭我们勋贵的身份,只要不欺君罔上,什么事都好说。”
“结果他还耍小聪明,竟然还耍到陛下面前,自作自受。”
“况且陛下对他已经够宽容的了,虽然没了伯爵,可还是有一个世袭指挥使的世职,足够他们一家人生活无忧了。”
抚宁侯朱岗不知道杨炳的话里有没有点自己的意思,低头看自己的鞋,不敢言语。
杨炳接着说道:“回去之后,我会上疏辞去总督京营戎政一职,以后无论至于谁接任总督京营戎政,大家都收敛一些吧。”
“彰武伯,您觉得谁能接任总督京营戎政?”隆平侯张炳问道。
杨炳没有给予准确回答,“明知故问。”
“彰武伯,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说,能不能从咱们这些人中推举出一人来接任。实在是不行,在南京的勋贵中推举出一人来也行。”
杨炳脸色一沉,“不要说这些没用的了。”
“咱们已经是与国同休的勋贵了,就不要整天想这么多了。”
“今日见京营这番模样,任谁都会忍不住要整顿。到时候无论陛下说什么,做什么,咱们都听着,照做就是。”
“大家都少吃几口饭,再饿也得忍着,先把这事平息了再说。”
京营的事很快传开,在京中引起轩然大波。
不少官员纷纷上疏弹劾总督京营戎政伯杨炳、协理京营戎政兵部左侍郎辛应乾,连带着不少勋贵也跟着受到弹劾。
甚至还有的官员上疏,说勋贵管理的京营糜烂不堪,毫无军威可言。应当废勋贵总督京营戎政的惯例,改以文官中知兵者担任。
对于弹劾的奏疏,朱翊钧一律留中不发。
对于想趁机夺权的奏疏,朱翊钧直接批示,并立刻下发,以勋贵总督京营戎政乃是祖宗之法,不可动摇。
你们文官不是成天拿祖训说事吗,你们会用这招,我朱皇帝也会。
果然,这招一打出,文官们顿时哑巴了。
平时文官们拿祖训怼皇帝怼的挺爽,没想到报应到自己身上了。
关键他们还说不说什么,也不能说什么。总不能只许文官放火,不许皇帝点灯吧。
朱翊钧弄这么一出,就是要整训京营的,但没必要这么着急下手。
今年是军政选考之年,很多的武官职位必然要动一动。到时候让戚继光接任总督京营戎政一职,这就名正言顺,合乎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