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到了夜晚。
陈午带着一众流民百姓翻过了前方的山岭,聚集在林中的一处小溪,围着火堆,烤着马肉进食休息。
陈午的三弟看着天幕道:
“好不容易出了个冉闵这样的大丈夫,他娘的才两年多就被胡人们合起手来一块给杀了。
要是冉闵能早前看到上苍的这些警示就好了。
只杀羯人,暂时联合其他胡人稳固国家,待到兵多粮足以后再徐图统一北方,那我们北边的汉人岂不就有活路了吗?”
腹部伤势引起发烧的二弟,在旁打着摆子,有些畏寒。
可也要勉强出声道:
“所以上苍所说的那些枭雄们,麾下既要有能够领兵打仗的将领,又要有出谋划策,图谋长远的军师。
可惜冉闵只会打仗,终究没能救得了那些被胡人欺压屠戮的汉人。”
大哥陈午将烤好的马肉切了分给妻女和两兄弟的家人,说道:
“上苍已经告诉我们了,大晋在北边被灭了以后,只会在南边固守偏安。
方才我清点了一下。
从羯人骑兵那里得来的战马有七十余匹,活的只剩二十余匹,其余都剁成了马肉由百姓们带着。
弓箭五十把,马刀三十柄,皮甲十余套,盐八斤,干粮小几百斤。
金银细软理应是有不少的。
我随便从几个羯人兵卒身上就翻出了一根银簪子和一个金镯子,另有一枚玉坠。
但是其它羯人尸体都是百姓们翻的,大抵也被他们各自揣了去。
不过就是从百姓们身上搜出了这些物件,在这世道怕也买不到多少粮食,更何谈军械铠甲。
仅靠这点家伙事要拉起一支能打胡人骑兵的队伍根本不济事。
而如果要往南边逃的话……”
陈午看了眼周边没什么百姓离得近,压低声音与两个兄弟小声道:
“现下的马肉和粮食就那么些,百姓的脚力太慢,这么多百姓一并分吃根本走不到长江。
要南逃的话,也只有狠心抛下这群跟我们杀过敌的百姓,我们自己骑马走。
是留下,还是往南走,你们俩怎么想?”
看着大哥将该打还是该跑的现下利弊说得如此清楚。
两个兄弟一看便知晓,接下来大哥的决定,就全在他们这两个生死弟兄怎么想了。
三弟轻哼一声笑道:
“就是抛下这些百姓,我们三骑马带着家眷去了南方又如何?去给南边的土豪乡绅们当佃农还是看家护院?
要不然就心肠歹毒一点,说要去买粮食兵器,把百姓们身上的金银细软全都骗出来,然后我们一家子再跑去南边过安生日子?
那些沾满了我们汉人血的金银首饰咱们能安心花用吗?
还有这些跟我们一块杀过敌的百姓。
大哥你也说过,一块上战场杀过敌的那就是亲兄弟,咱们要是做出这种事来,放在老天爷那里是要遗臭万年的。
不管是给地主当牛做马,还是打家劫舍,老子这辈子就没想那么活过,所以要习武参军,上战场杀敌建功。
大哥,你说我们仨手起刀落杀羯人的时候感觉如何?
哈哈哈,那当真是痛快,死了也痛快。
不过要是大哥想带着妻女去南下,我也一定保着大哥和二哥的家人去南边安稳下来后,再一个人北上杀敌。”
陈午看着火堆笑了笑,又问道:
“二弟你呢?要去南边安稳养伤吗?”
二弟环视了一遍周围的山林,笑道:
“这里有山有水,林子里还可以打猎找吃的,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好的养伤地吗?”
二弟挪了一下身子,凑近道:
“大哥,这里的溪水是从地下出来的,不易被下毒。
山里的地势虽然高了点,但百姓们都带着农具,老人和幼童多死在了路上,青壮占多数,开垦十几顷地出来不成问题。
而且也正好倚仗山势修营扎寨,守住几道谷口,就是几千步骑也打不下来。
大哥,我们就留在这里收拢百姓杀胡人吧?”
陈午笑着点点头,道:
“要不说我们今生怎么会做兄弟呢?”
兄弟三人相视傻乐呵一番。
陈午又道:“明天我领些人手,带着羯人的人头去陈留,看看能不能换来粮食和弓箭、铠甲。
要是我没活着回来,你们就往南走吧。
没有粮食和军械,只靠一群百姓折腾不出名堂的。”
陈午的妻女这时在背后扯了扯他的衣角。
回头看着满脸担忧的妻女,陈午亲昵地擦了擦女儿嘴边的油脂,嘬干净抹了油脂的大拇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