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捕快轻轻一拨桌上的茶杯,茶杯倒翻,里面的水流了出来,“桌子脏了。”说完看向掌柜。 “哎……?哦!”掌柜很快反应过来,接过小捕快递过来的抹布。看着被叠成兔子的抹布,掌柜抽了抽嘴角,心说小展爷长的稚气就算了,怎么性子也跟个小孩子似的。 掌柜任劳任怨的把桌子擦的干干净净,连边边角角都没有放过。擦完后,他用袖子抹了下额头,问小捕快,“小展爷,您看可以了吗?” 小捕快眨眨眼,“擦完了吗?” 掌柜点点头。 小捕快又问,“这样就结束了?你确定?” “呃……”掌柜迟疑了一下,转头把桌子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没了吧……”语气有点不确定,他又看向小捕快,“小展爷,小的哪里没做好您就直说了吧,小的真不知道啊!” “你怎么不擦茶壶啊?”小捕快问。 “哈?”掌柜扫了茶壶一眼,挠挠头,疑惑,“需要擦吗?不过小展爷您说擦小的就擦!” “是啊!需要擦吗?”小捕快点了点头,突然转过身,目光变得凌厉起来,“那你那个时候为什么要擦死者的酒壶呢?” 正在擦茶壶的掌柜愣了一下,与其他人一起顺着小捕快的目光望过去,忍不住惊讶出声,“小、小安?” 掌柜口中的小安正是酒楼的伙计,那个招呼小捕快、大汉和络腮胡子的白净少年。 络腮胡子同样惊讶不已,“是他害了李哥!?” 小捕快没有说话,只表情严肃的盯着伙计。 伙计经过短暂的怔愣后,惊慌失措起来,“……我?不、不是我。”他拼命的摆手,“我没有杀他。怎么能因为我擦了他的酒壶就断定我杀了人呢?小的只是觉得那个酒壶有些脏,怕李爷生气而已。小展爷,您、您别跟小的开这么大的玩笑,小的可经不起吓。” “我才没有跟你开玩笑。”小捕快微微皱起眉头,“即便擦酒壶是你无意间的行为,那么你的抹布呢?这才刚到晌午呢,你就换了一个?” 伙计哀叫,“小的哪里有换过什么抹布?小展爷您肯定看错了……” “我进店的时候,你肩膀上的那块抹布边角有块黄色的印记。我记得很清楚。而这块……”小捕快将抹布从掌柜手里面拿过来,“我刚才仔细看过了,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一般情况下,抹布是不会换的这么勤的,有时候甚至可以用到饭点结束。” 掌柜睁大了眼睛——确实是这样。如果勤换的话,那换下来的抹布能堆成小山。既耗费财力又耗费人力,没有哪家酒楼会这么做。所以,凶手真的是…… 伙计脸上已经没了惊慌,变得难看起来。 小捕快继续道:“依我的猜测,你口中酒壶上的脏东西其实就是毒/药。你放酒壶的时候特地摆放成死者拿酒壶时手指可以沾到毒/药的样子。当死者拿起酒壶喝酒时,手上就不可避免的沾上了毒/药。之后你再寻找机会将酒壶上的毒/药用抹布擦干净。” “死者是酒楼的熟客,你肯定知道他有吃鸭脖漱手指的习惯。死者用沾了毒的手拿鸭脖吃下,又漱手指,于是毒自口入,立即中毒身亡。” “你的种种不自然的行为已经从侧面证明了你就是凶手,还有什么疑问吗?” 伙计咬了咬牙,“这些都是你的猜测,你有什么证据?” 小捕快看向张龙。 张龙立刻从手下人那里拿过个抹布示给伙计看,“这就是你先前用的抹布,我们在后面放垃圾的篓子里找到的。经过检验,上面残留的毒物和害死死者的是同一种药物。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吗?” 伙计顿时面如死灰,看着已经没什么要说的了。 掌柜到现在仍然不肯相信,“为、为什么,小安?你不是这样的人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不是误会,人就是我杀的。”伙计咬了咬牙,“掌柜,您还记得您是怎么收留我的吗?五年前,我全家被盗贼杀死,只有我一人逃了出来。若不是您收留我给了我一口饭吃,我早已经饿死在大街上了。虽然已经过了五年的时间,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他就是当年杀害我全家的盗贼。” 说到这里,伙计声音有些哽咽,“我不后悔杀了他,只是对不起掌柜您。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在酒楼里杀人。但除了这种方法,我想不到其它办法了。其实我很早就准备好毒/药了,只是一直没有下定决心……但是我已经没有办法再等下去了。他今天就要离开京城,如果现在不下手,我也许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报仇了。我对不起您,掌柜,真的对不起……” 凶手虽然抓到了,但小捕快心中并没有多少欢喜。因为喜欢吃这酒楼的鸭脖,她曾见过伙计好几次。印象中,伙计是个热情爽朗的少年,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只是这双眼睛,最后被仇恨蒙蔽,如蒙尘的珍珠般,失去了光彩。 “九公、子。”张龙还是不习惯这个称呼,“您应该出来挺长时间了,是不是该回去了?” 小捕快也确实没了心情吃饭,遂点点头。 “那公子带来的人在哪里?”张龙四处张望了下,“属下这就去通知他们。” “不需要这么麻烦,我一个人来的。” 张龙“哦”了一声,突然震惊状,“您、您又是私自……” 小捕快仰脸望天,“我只是忘了告诉他们一声。嗯,忘了!” 张龙觉得脸皮子抽的有些疼。 赵祯也觉得脸疼,不过不是抽筋抽的,而是被打的。 当然,赵祯是皇帝,一国之君,连他娘太后打他都不会朝他脸上打,毕竟不能让他顶个巴掌印上朝——太有损形象。因此,这个“打”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打”,而是原本计划好的事情被人故意搅和了,那感觉,就跟被人重重打了一耳光没什么区别。 “八字克妻,八字克妻,好一个八字克妻!”赵祯咬着牙,脸黑的几乎可以滴出墨汁来,“若朕不是早前就跟大相国寺的了然方丈算过秦钧的八字,朕险些就要被他们骗了!他们怎么、怎么敢!?简直欺朕太甚!” 话音未落,赵祯已经一拳头砸在桌上,“嘭”的一声,茶杯跳起来,发出很大的响声,足可见赵祯的火气有多大。 大太监陈公公忙劝道:“皇上息怒!秦公子不过是户部侍郎的三子,自是没有那个福气尚九公主。九公主乃是天赐有福之人,出生时的异象老奴至今都还记得,以后定可以找到一个才貌双绝文武全才的如意郎君。”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赵祯重重叹了口气,语气苦涩,“你说说这都已经是第几个了?前几个要么是冒出个‘指腹为婚’的亲家,要么就是已经有过交换庚帖的对象了。好,君子不夺人所爱,皇室为天下表率,更不会做抢人夫婿的事情。所以,不管那些是真的还是临时决定的,这口气朕都忍了,不打算再去追究。” “皇上仁慈,这才不与他们一般见识。”陈公公心疼,“若是换了别人,早就治他们一个欺君之罪了。” “但朕就是太过于仁慈了,让他们不仅没有半点感恩之心,甚至还变本加厉。”说到最后,赵祯眉目间出现几分狰狞,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这个秦钧,朕曾三番五次的旁敲侧击,秦庸这个老匹夫都说秦钧没有任何亲事,朕为以防万一,还暗中调查了几次。本来还以为不会再出现那些个糟心事,这次倒可好,给朕换了个新花样!朕才把赐婚的意思透露出去,秦钧八字克妻的事情就传的沸沸扬扬了。你说说,这不是打朕的脸吗!?” 陈公公明白赵祯现在是满肚子的怨气和火气,若不适当的发泄一下,迟早得憋坏身子,因此老老实实做个听众,一言不发。 赵祯果然没等陈公公的回答,自顾自的继续道:“朕先前还跟母后打过包票,说这次绝对没有问题。母后若是知道这事儿,还不定会怎么伤心呢!小九心里怕是也会难怪不已。你说,这让朕有何脸面去见她们?” 关于这一点,陈公公觉得赵祯是在杞人忧天。太后心里是会不舒服,但更多的是狠狠记秦钧一笔,等到合适的时机再报复回去。如前面那几个,明明是王孙公子,现在可都过的不怎么样。至于九公主,也就曾听过那么一次,现在恐怕都不记的有秦钧这号人物了。 但赵祯可不这么想,依旧在气头上,将桌子拍的啪啪响,“朕就想不明白了,小九有什么不好!?不过就是力气大了点,人呆了点,怎么一个个都避之唯恐不及?堂堂公主,连个如意郎君都找不到,这要传出去,岂不是滑天下之稽?什么时候大宋的公主这么难嫁出去了!?” 陈公公忙安慰,“老奴觉得皇上也不必太忧心。九公主虽然性子单纯了些,但一直受到老天眷顾,老天定不会亏待她的。这婚事之所以一波三折,想来是有更好的人在等待九公主。将来这缘分到了,想挡也挡不住。再说九公主才刚满十六,婚事缓个两三年也是无妨的。” “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朕,小九是不急,小八却已经十八岁了。这都快成老姑娘了,驸马却连个影子都没有。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不省心。”赵祯头疼地按住额角,十分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