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不言,寝不语。 进食的时候,一时倒是无人说话。 黎青颜耐着肚饿,心里又有事,精神完全高度紧张,这一紧张,什么风吹草动,都能引起她的注意。 比如,身后两个交班丫鬟的对话。 “丝竹姐姐,后厨张妈妈让我叫你去一趟。” “张妈妈?是有什么事?” “今日客人来得多,后厨有些忙不过来,张妈妈寻思让你帮她做米糕,你知道全府上下,就你和张妈妈会做的。” 那被唤作“丝竹”的丫鬟听完,顿了一下,然后才有些不高兴地道。 “可我这儿正当值,走不开怎么办?” 另一个小丫鬟笑着接口道。 “丝竹姐姐,我替你一会,等你帮完张妈妈再过来。” 丝竹似乎纠结了一下,过了一会才道。 “好吧,这里都是贵人,小心别出了差错,仔细些,可记住了,喜儿?” “丝竹姐姐放心,我记住的。” 回应的是喜儿脆生生的声音,然后便出现一些零碎的木头搬动的声音,想来是在交接托盘。 没过多会,黎青颜就察觉身后有一人在朝她靠近。 不等她回头,一个穿着丫鬟衣裳的圆眼少女就出现在她身旁不远处。 喜儿小心偷瞄了一眼身旁之人的侧颜,差点没漏了心跳,手里的托盘都稳不住。 难怪丝竹提醒她别出了差错,伺候这般容貌的客人,心思哪里会专注在做事上。 也难怪…… 难怪小姐会对长平侯世子如此念念不忘。 想到自家小姐的交托,喜儿神色不免凝重了几分,端着托盘的手下意识紧了紧,最后,心里暗自同丝竹说了声抱歉。 对不住了,丝竹姐姐,为了小姐,她不得不犯错。 喜儿给自己鼓了鼓气,心里闪过一丝坚定后,便冲身旁的黎青颜笑盈盈道。 “黎世子,奴婢给您添茶。” 话音一落,喜儿便矮了半身,从托盘中拿出紫砂茶壶准备向黎青颜走近,给她面前的茶杯添茶。 只是行至半道,喜儿不知怎的,忽然“啊”了一声,脚下一滑,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手里的紫砂茶壶跟着飞了出去。 重物落地,衣裳滴水,显然有人遭了秧。 黎青颜这边的动静不小,南安郡王不自觉就看了过来,粗黑的眉毛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这是哪个院的下人,行事如此莽撞,竟在如此重要的宴会上,让他的客人难堪。 南安郡王心里很有些不高兴,瞥了一眼还扑在地上的喜儿,转而就同黎青颜道。 “黎世子,下人不懂规矩,冲撞了你们,回头我定好好约束。” “好好约束”四字一出,喜儿不自觉抖了下身体,但想到马上就要完成小姐给的任务,能让小姐展颜,再多的惩罚,她也不怕。 果然,下一刻南安郡王说道。 “还不快带黎府公子下去更衣。” 喜儿心下一喜,任务成了,现在只要带黎世子去到更衣的房间,然后同早早等在那里的小姐见面就行了。 喜儿压抑着喜悦,点头称是,赶紧利索地从地上爬起来,面上还是不敢抬头同黎青颜对视的卑怯,颤声声道。 “黎世子,奴婢带您下去更衣。” 只是喜儿刚说完话,头顶就传来一道漠然冰寒的声音。 “不是我,是他。” 喜儿身形一僵,眼皮快速上移到黎青颜脖颈的位置,这才发现黎青颜浑身干爽,衣裳干净地连块水渍都没有,更别说茶渍了。 反倒是一旁的长平侯府二房嫡子胸前浸湿,还落了几根茶叶在上面。 这会他胖乎乎的脸上略微有些朱红色,看起来像是尴尬的。 讶异一下子充斥在了喜儿的眼,她这才回想起,方才南安郡王说的是带“黎府公子去更衣”,而不是带“黎世子去更衣”。 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离她最近的黎世子没中招,反倒是黎家二公子中招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直到喜儿带着黎青堂下去更衣,她都没想明白。 倒是黎青颜微微松了一口气,将方才从身后捡起的玉佩拍了拍,又重新系回在自己腰间。 安然渡过一劫的黎青颜心里狂呼庆幸。 幸好自己看书看得仔细,不是囫囵吞枣,还记得靳相君之后有个贴身丫鬟,名叫“喜儿”。 这个喜儿,一开始只是个干杂活的三等丫鬟,有次被几个老妈妈欺负时,被靳相君看到,替她解了围,这恩情便被喜儿记在了心里,从此靳相君便收获了一个对她忠心耿耿的小丫鬟,当然这份忠心,是被靳相君看在了眼里,不然之后,也不会提拔她为贴身丫鬟。 所以,刚刚一听丝竹称呼替换她的丫鬟是“喜儿”,黎青颜面上不显,心下却是一紧。 来了来了,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不过,她倒没想明白喜儿和靳相君是个什么计划,只是按照自己看电视剧的一惯套路,想法设法接近她,准没好事。 瞧着喜儿拿出茶壶要帮她添水,黎青颜为了以防万一,偷偷解下腰间的玉佩,就往后扔,装作要去捡玉佩,错身离拿着茶壶的喜儿远远的。 没想到,还真被她料中了。 现在黎青颜无比感谢自己走了一个多月的“锦鲤石子路”,决定今日回去再走个百来趟。 不过,就是有些对不住黎青堂。 想到方才胖胖堂弟皱在一起的五官,红彤彤的脸上满腹委屈。 黎青颜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决定以后要对黎青堂好点。 扰乱了靳相君计划的黎青颜,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一些,得了一个喘息的时间,可她没注意,同自家堂弟一起离开这场宴席的还有一人—— 白景书。 *** 先前,白景书就坐在黎青言对面,他的异样白景书看得分明,而之后发生的事,也印证了黎青言该是料到了一些事。 那个添茶的小丫鬟,很有些古怪。 白景书皱了皱眉,即使他现在同黎青言的关系…… 但他也不能容忍黎青言身边存在危险因素,于是,白景书便决定自己亲自去调查一番。 白景书离开又支走下人后,便朝着先前喜儿和黎青堂离去的方向而去,他倒要看看,这南安郡王府设下了什么陷阱,等着黎青言跳。 白景书脚下生风,轻点了几下,便跃然于空,一路向前而去。 若是旁人得见,定然吃惊,传闻中不会武功的白景书,竟然轻功了得。 没过多会,白景书便停在了一株大树之后,阴影淹没了他的身躯。 而底下是慢了脚步的黎青堂和喜儿。 走到一个拐角时,就听喜儿道。 “黎二公子请在此稍等片刻,奴婢前去看看屋内收拾是否妥当。” 黎青堂倒是客气有礼,对着个小丫鬟都回了声“有劳”。 喜儿一走,白景书也跟着而去,他倒要看看是谁敢设计黎青言! 喜儿进了一处房门后,小心谨慎左右四顾下,又赶紧关掉,很快又走了出来,只是在她身后而出的还有一人。 白景书看着底下身形娉婷袅娜,容貌虽是在他见过的女子中堪称绝色,但却比不过黎青言的柔弱美人,心里没来由的一闷。 看着少女脸上明显的失望,任谁都能想明白怎么回事。 一时,白景书心里有些烦躁。 但转而又想起黎青言先前避讳的态度,不知怎的,白景书心头的烦躁一下子淡了去。 不过,既然是儿女私事,黎青言本身也有了态度,白景书便不准备久留。 只是,当白景书刚准备回撤时,先前那离开的主仆二人又冒了出来。 这回,倒是引起了白景书的一丝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