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怎么这么大啊……”
出了笃学楼侧门,郭冰舞如此感慨。从二三四五六楼下到一楼的学生,全挤在门口附近的楼道中,楼道本来宽宽大大,在这瞬间变得狭窄无比,窄得人挡人人挤人。楼道里,郭冰舞本想踮脚看看门口外雨有多大,奈何她前面是位身高近两米的大汉,像道坚不可摧的墙,挡住她的所有视线,她踮踮脚也无济于事,而挤成沙丁鱼的楼道里,连转个身都相当困难,至于左挪或者右挪,挪到一处不会被大块头遮挡视线的位置,更是不用想。
所以,她出了侧门,方知外面雨下得多么凶猛。今年秋常市还没下过这么凶这么猛的雨,只下过几场不大不小的,和今天这场比起来,说这些场是毛毛雨,都算是抬举了。到门边撑起丁香紫色的雨伞时,雨点大颗大颗的,砸起来简直像在往地上砸冰雹。郭冰舞吓呆了,右手支起她的三折伞,眼睛却忙着确认天上掉下来的究竟是雨点还是冰雹。定睛一看,是她看错了,的确只是普通的雨点。她小心走离侧门,一面往门口处的人流走去,一面确认她有没有踩上什么长得跟周围平地没什么不同的水坑。省实验地面有点凹凸不平,倘若脚下没注意,踩上了个自以为是坚实平地的大水坑,水花甚至泥花四散溅到校裤上,那可惨透了。
突然,她想往寝室楼的方向看看,看看言道明贝程橙他们俩有没有走远。对此郭冰舞并没抱什么希望,但她还是往那边看了。果然看不到他们两个。郭冰舞回头,眼里却尽是他俩有说有笑的样子,摆脱不掉。她多想她和她前桌也能是这个样子,可她连试试都不敢试,想必只会一场空。那就继续这样下去好了,毕竟,她还可以时不时偷瞄他,怀揣希望熹微。但是,摇曳小烛光般的希望没法令她甘心,那份不甘心,犹如现在闷黑的天。
分明是春夏之际的六点一刻,天却那么暗,和黑夜一样的暗。但是黑夜暗是暗,却是清亮的,是透亮的,不会像现在这样,令人感到压抑又窒息。春夏之交的傍晚,省实验院子里,有小橘子般的路灯,也有和风,但春夏之交的乌云天,就只是纯粹的无以复加的阴暗,阴暗得伞与伞、人与人恨不得要混作一片,阴暗得省实验院内的路灯盏盏也无济于事。
郭冰舞心头也快要和天上成了板的乌云一样暗了。她那两个好伙伴,时而拌嘴吵嘴,时而相谈甚欢,他俩在班里你一句我一句谈天说地的模样,久久在郭冰舞脑海里驻留,好像有个咒符,在她脑海里留下烙印,一时难以抹灭。可她自己呢?都高二下了,她都没法跟她前桌说上连续超过十句话,因为她跟他讲话的时候,她都想躲掉,跑开再躲掉。
明明是她勇气不足,明明是她被胆小所牵绊,有什么可不甘心的?
郭冰舞自责得很。可光是自责,换不来她现在亟需的勇气来。她选择先稍稍宽慰她自己,深吸一口下雨时的空气,空气冷飕飕的,伴着雨帘中的狂风,吸得她打个微微的冷颤。她稍稍后悔,她一下子灌了太多冷空气,待会儿怕是会腹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