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程橙勉强同意。郭冰舞上了车,刷卡机的扬声器发出了两声“学生卡”。司机看到跟着她上车的贝程橙,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们找了两个蓝色的软座位坐下,一前一后,都靠着窗,都靠着暖风。
33路在笔直的维克多大路上迈进。
“那边是西坡公园吗?”
贝程橙的左手指向另一侧的车窗。郭冰舞顺着手指望去,那边本是郁郁葱葱的杨树林,可冬天还没被吹散,每棵树都光秃秃的,偶尔有树上长着叶子,也是去年的枯叶。
三月下旬到四月中旬的时光,是西坡公园一年中最为尴尬的时段。冬天快要离去,雪景已不像隆冬时分那样晶莹剔透,白镜一样的湖面快要碎掉、化掉了,游客们不敢在上面滑冰、抽冰猴或者坐冰橇;春天将会到来,然而从杨树林到灌木丛,别说花了,一片绿叶甚至一枚绿芽都见不到,只有马路旁星星点点、不成气候的几棵绿草。这样的西坡公园,除了为附近学校的学生提供了合适跑道,几乎毫无作用。难怪公园里游人稀少,少得里面的美人鱼、海盗船、碰碰车,都不愿意转起来迎接客人了。
“是呀,等下个月的今天,咱一起划船呀。”郭冰舞没能让贝程橙即刻领略到西坡公园的美丽,有点遗憾。
“好的好的。”贝程橙点点头。
33路绕着天宇广场画了大半个圈,西坡公园那没有叶子的树林,从左侧车窗消失了。
“也不知道余正夏他现在到没到。”
郭冰舞想着想着,发觉自己有种要把思绪傻笑出来的想法。她连忙把马上就要浮现在脸上的傻笑,转化为张嘴咳嗽,一连串的咳嗽。
“果然现在最容易感冒了。”贝程橙看着止不住咳嗽的郭冰舞。
贝程橙睁大一双好奇的眼睛,随着33路的开动,品味着秋常几条街道旁的一切。
离开了天宇广场的33路,跟着汹涌的车流,徐徐驶入了前进大街。她真正地体会到,秋常市堵起车来,她家安岭市只能甘拜下风。到大街上,车只能挪一点是一点,挪一点是一点。不知多长时间过去,33路才从拥堵的车流中脱身,拐到右侧的韦杰路上,路旁有个同名的商贸城。贝程橙早就听说过,那所特别知名的安岭大学,主校区就在前进大街旁。借着坐33路的机会,她想去看看。可直到车拐走了,她也没看见安大本部象牙色的大门,只是看见了一家肯他基、一家百汇超市、一座还没开业的购物中心。可能在前进大街的更远处吧,她想。
她倒是在韦杰路上发现了些先前没见过的东西。离十字路口不远处,一大长串由点连成线的夜市开了头,快要到韦杰路和新区中街的十字路口,它才停下。贝程橙实在看不清,对侧车窗里的小贩们究竟都在卖些什么。她只能勉强辨认出几个小贩的摊子:穿棕色轻羽绒的老头,卖的好像是一堆印着小猪蕾琪、小熊维尼、米老鼠与唐老鸭的儿童T恤,五颜六色;不远处头发一片花白的老太太,则吆喝得隔着车窗玻璃都听得到,吆喝的内容,是锅里新鲜出炉的星星小饼,大锅里盛着一堆不断翻滚着的金黄星星。33路继续向前驶去,而这回映入乘客眼帘的,是卖手机配件的。贝程橙不用细看都能猜到,那些手机配件,比起精致小店里的货来,简直朴素至极:手机壳只有透明和黑色,手机支架一看就是用劣质塑料做的,手机贴膜全都是透明的,没有花花绿绿的装饰。
这些小摊位,单个拎出来,每一个都能在贝程橙的安岭市找到影子。可要是一堆小摊沿着不算短的韦杰路依次排开,这情景,十六岁有余的她还从未见过。来自异城的她,又找到一处秋常的不同。
“前方到站,文静路。”车厢里,广播不厌其烦地报出下一站。
文静路、博洋路、成江路、明珠路,新区中街与四条道路的交汇处间,就是人们口口相传的中街商圈了。可惜这车到了博洋路口就得左拐,径直驶向批发中心,贝程橙没法在车上一览中街全貌,只能见到堪堪一半。
“博洋路,到了。”
贝程橙跟着郭冰舞下了车,又走了五分钟。眼前的景致与昨夜别无二致,不同的是俏皮黄油的门上挂了块木框小黑板,上面用白色粉笔写着“今日打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