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们听说没有,余正夏他其实是个私生子!”
今年的高考体检,比以往来得更晚些。标着红十字的白色体检车,停在足球场草坪上。体检车看上去相当宽敞,据说,里面好像有什么胸透仪器。
为高考体检忙活着的,不只有白色体检车,还有省实验的体育馆。扁扁一层楼里,十八个班的学生打乱了,分散着,排队等待检查血压。
这届高三的“华神”,站在她两个室友后面。高考大敌压境,虽然她们几个关系向来不错,可离高考仅有四十几天,她们的心里,都被什么堵上了,什么话都不愿意说。除非有事,否则她们不愿开口,像紧紧合着、死活撬不开的珍珠母。于是,在整个体育馆的一片嘈杂里,她们三个边排着队,边偷偷拿起小本子,默默背着什么。离着太远,不知她们手里的,是语文成语、时事政治,还是英语短语,总之,她们是在默背着什么。
就在华神复习到选修六第二单元单词的时候,耳朵里突然钻进了一句聊天,说的是高二那位美术大神,他居然是个私生子。华神对那位大神了解不多,连“余正夏”具体是哪三个字,她都不清楚。不过,她还是溜了号。可能是集中了三年的注意力,临到高考,变得不自主地有点懈怠了。这也是人之常情。可要是叫高三任意一个人,知晓了她在背单词时走神,他定会惊呼:华神竟然也会背单词溜号!
“他是私生子啊?”同个队列里,另外一个女生吃惊又不吃惊地说道,“怪不得没人知道他父亲什么情况……”
“真的啊?”又有一个女生表示出担忧。
“真的真的,”给这个话题开了头的女生频频点头,像小鸡啄米,“补习班上的小伙伴跟我说的。”
“我家那位也跟我说过这事儿。”又有名姑娘加了进来。
“这都离高考还剩几天了?”华神想着,队伍向前挪动了两个身位,“还讨论私不私生子的,无聊。”
思绪刚到这里,华神马上意识到,自己没资格嫌那几个女生无聊:她也在听她们聊私生子的事。没过几秒,她又想,她是有资格嫌弃的:她只是在听而已,又不是把这种事情到处传。
“你家那位?看着挺二的,没想到消息这么灵通。”
“不,他就是二。只是小道消息正好砸他脑袋上了。”
“那余正夏他爸叫啥?”
“他说了,可我没记住,好像姓杨。”
“我记得,叫杨越。”
“我去!不是银星那边剪头的那个吗?他简介还贴在银星窗户上呢,我昨晚路过看到了。”
“不是不是,不是他。”
“他好像是滑冰的,兴奋剂上出事儿了,然后就跑路了。”
“我去!具体咋出的事啊?”
“不知道。你知道吗?”
“我也没听说。”
“听你们的意思,他爸从他出生,一直到出事跑了,都没跟他妈结婚?”
“是啊,他妈大学毕业过后,跟他爸同居两年来着,也没领证。”
“他妹妹的,渣男无处不在。”
“就是就是。不过我对象没跟我说他俩同居过——”
“——你对象怎么说的?”
“我对象说,他妈怀了余正夏,他爸叫她打掉,他妈死活不干,怀着孕回这头生孩子了。”
队伍尽头,大夫在用最熟练的手法,去给大家量血压,然而,前移的速度依旧很慢。华神探头,左望望、右望望,似乎没有哪个队列,要明显比她所在的这条短。华神只好慢腾腾地,一个身位、一个身位往前移。
华神想拣起被周围同学聊天所打断的思绪。她的视线,焦急搜寻着刚刚打算要背的一个短语“transform one’s life”。她嘴里重复念叨着“改变某人的一生”,终于在小册子某一页右侧,寻觅到这串英文。时不可待,她死死盯着短语,好把它清楚地刻到脑子里去:
“trararansform one’s life……”
“那他爸不是这头儿的啊?还以为是这头儿的。”
“不是。”
“他爸好像是……浙江还是江苏来着?我回忆回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