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个声音,顾启珪催促嬷嬷快点穿。心里却在疑惑这个小祖宗怎么回来了? “顺宝,你在哪呢?”一个粉妆玉砌的女孩熟门熟路的进了“明璋院”,只见她身着杏红底桃花螺纹褙子,外披同色狐毛披风,小脸白嫩嫩的,一双黑葡萄般的眸子闪着亮光,颈项上的攒金丝儿细绳挂着一颗龙眼般大的东珠熠熠生辉,因为跑动,脸蛋红扑扑的,甚是可爱。 这小女孩正是顾启珪嫡亲二姐,顾烟琪,今年刚满八岁。 前些日子大舅父顶了正四品大理寺少卿的位子,举家进京。母亲自是十分开心,把朱氏老宅好好的修葺了一番,想着让自己哥哥过的舒心些。 昨日大舅母甫一进京,看见老宅焕然一新,自是十分感激,下午就和几个表哥亲自进府,邀请母亲参加朱府明日的暖居宴。大姐二姐十分喜欢舅母带来的江南流行的衣料首饰,吵着要去舅母家做客,想着应该明日一起回来的,怎的今日就回来了? 顾烟茗和顾烟琪虽是双胞胎,姐俩儿的性格却是截然不同。 二姐顾烟琪性子伶俐,有点小任性,有些娇气,有些傲气,却是个纯善的,没有丝毫的坏心思,在顾启珪看来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再加上他二姐最是听他话,这让自从成为小孩就人微言轻的顾启珪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哈哈。 大姐顾烟茗心思重些,平时说话细声细气、温温柔柔的,才是八岁的小姑娘,待人做事,嗯?怎么说呢,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反正顾启珪不怎么喜欢那种感觉,一个小姑娘家,做事有数不清的弯弯道道。不过,他也不会跟个小姑娘计较就是了。 “顺宝,我叫你呢,怎么不回一声呢?”奶娘刚给顾启珪穿上外袍,顾烟琪推门就进来了,看吧,这风风火火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好好好,听到了,二姐你怎么也得等我穿好衣服。”顾启珪奶声奶气的回答,忽视他姐叫他的小名,在顾家唯二可以肆无忌惮叫他小名的人,一曰娘亲,二曰他二姐,上辈子欠他们的。 “怎么今天就回来了?大姐呢?“顾启珪吭吭哧哧的套上靴子。 “别跟我提她,以后再也不要相信她了。”小姑娘气得直喘粗气。 顾启珪没开口,他最是知道,小姑娘就不是个能藏住事儿的。 “顺宝,你送我的香香的墨,被大姐拿去送给别人了。”小姑娘说的委屈扒拉的拉着顾启珪告状,“她说借用一下,我才给她的,我都说我还要呢。今天就在徐茯苓那看见了,金丝攒花的盒子还是当初娘亲送我的呢。” 徐茯苓,徐家?那是舅母姐姐家侄女? 不过说到香香的墨,奥,是潮汕香墨?这墨颇为有名,是潮汕名品,书中说的成品难得,他极为好奇想见识见识。这事儿当然要找他万能的父亲,好巧顾国安书房就有一锭,随手就给了他。 只是,他发现自己对香味敏感,闻多了就头昏脑胀,自然就不会再用有味道的墨,一直搁置在他这里,后来就被顾烟琪搜刮去了,小姑娘就喜欢这些精致小东西,当宝贝似的珍藏着。 顾启珪记着后来大姐顾烟茗支吾着表示想要,自己没有当然实话实说,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今天还能来这么一出。 “她要不跟我道歉,我就不理她了。顺宝~~”虽说顾启珪是弟弟,可顾烟琪毫无障碍的撒娇,这些年她都习惯了,弟弟虽小,脑子却好用,总有好办法,她偷偷跑回来,娘亲肯定要教训她的。 “二姐回家来,有没有通知舅母一声?” “忘了……”顾烟琪扭捏。 顾启珪看看顾烟琪身边的丫鬟婆子,“少爷放心,奴婢派人告知了朱大夫人。” 顾启珪点头,顾烟茗这事儿办的……,自己妹妹的东西,当礼物给了别人……顾启珪皱皱眉头。 “好了,二姐,走,我们去陪爹爹娘亲吃饭。”顾启珪站起来,拉着赖在椅子上的顾烟琪往外走,边走边道:“娘亲肯定是知道这事儿了,你作为客人,又是晚辈,回家也不亲自去向舅母辞行,还耍小性子偷偷跑回来,路上遇到危险怎么办,要是遇上拐子,你就永远就回不来了。母亲肯定是为这事儿生气呢,见到母亲,一定要先认错。”顾启珪背手走在前面,顾烟琪乖乖跟在后头,边走边还受教的点头,一脸虔诚,间或露出惊恐的表情。 看的一众丫鬟婆子嘴角只抽,想笑又不敢笑,二小姐比七少爷高了一头,现在看倒像是被夫子教训的学生,怎么看怎么违和。 转过走廊,顾启珪就指着雪地上萌萌哒的小雪人,炫耀道“看,我推的雪人,好看吧?”一脸我很厉害的样子。 “我都听管家爷爷说了,明明都是爹爹堆的,顺宝只弄了鼻子。”顾烟琪嘟囔,毫不客气的揭穿自己弟弟。 顾启珪抽抽嘴角,说好的听自己的话呢?不过自己装的(A的后边),跪着也要装下去,“那我也是出了力的。” 姐弟俩到“闵熙堂”正厅的时候,顾国安在窗前看书,朱氏坐在躺椅上绣一件灰白底色的披风,一看就知道是是谁的。明明是很日常的场景,却莫名让人觉得心里暖暖的。 姐弟俩依次给父母请安,朱氏说了‘起身’后,就没在说话,室内又恢复安静,间或有顾国安翻书的‘沙沙’声。 顾烟琪局促不安的站在那里,别看她平时咋咋呼呼的,她最是害怕这种情况。顾启珪碰碰他二姐的手,示意她说话,母亲肯定是生气她独自不管不顾的从舅母家跑出来,爱之深责之切。 “娘亲……琪儿错了……不该偷偷跑回来,”察觉到母亲的松动,顾烟琪‘蹬蹬蹬’跑到母亲身边,讨好道:“娘,顺宝刚刚都跟我说了,要是琪儿不小心碰上拐子,就见不到爹娘和顺宝了,爹爹娘亲会好伤心,我不想那样。我错了,以后我都不这样了。” 朱氏好容易绷着的脸,破功了,就连顾国安的嘴角都上翘了几分。幼子比小女儿小了三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小女儿却对幼子言听计从,明明性子急躁又任性,在幼子面前却乖的跟只猫似的。 幼子最是不喜别人唤他小名,有时候夫君叫,都要受到小小的报复,小女儿叫了这些年,开始的时候,他还会纠正,后来就顺其自然了。 真真应了那一句话,一物降一物。 想到小女儿回家的原因,朱氏心里堵着一口气,茗姐儿……不过她从来不是迁怒的人,把小女儿拉进怀里,朱氏语重心长道:“今日这事儿娘知道了,等你姐姐回来,定是要她跟你道歉。不过你偷偷回府,害你舅母好生担心,明日,你随母亲赴宴的时候定要亲自去向舅母赔罪。” “嗯,琪儿知道了。”顾烟琪依偎在母亲怀里,乖乖回答。 晚餐自是其乐融融,属于一家人的平凡而简单的幸福。 晚饭后,顾启珪和顾烟琪各自回到自己的院子。 这个时代消遣少,夜里更是没有什么娱乐活动,顾启珪习惯在睡前写三张大字,不过因为今日被父亲公报私仇,今晚的工作量有些巨大。 顾启珪房里的灯一直亮到了深夜。他这边灯刚熄,他爹娘那里就收到了消息。 “顺宝从小就认真,熬到这么晚也不知道孩子身子能不能受得住。”作为一个母亲,朱氏是十分自豪的,一个五岁的孩子在寒冬的夜里,就能自己坚持完成作业才休息,却也忍不住担心。 “我让顾远去看着了,孩子已经睡了。”顾国安把妻子揽在怀里,亲亲她的发丝。其实他也是骄傲的,才是五岁的娃娃,别人家的孩子还在娘亲的怀里撒娇卖乖,他儿子睡前练字已经坚持了将近两年。 顾国安安抚的拍拍朱氏的背,“玥冉,皇上有意启用安意荣,很可能近期就会进京。” “那……那……孩子……,”朱氏听闻丈夫这样说,立刻抬头,眼角已泛起泪光,她很是激动,自从那一夜,她竟是再没有见过那个孩子了。 顾国安颔首,“安家大房,举家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