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租？去住校？”裘力问，脸上没什么表情。

“嗯嗯。”邱朗朗点头，他不想增加裘力的思想负担，更没必要刻意博取同情，于是云淡风轻道，“我平时都住宿舍，妹妹暂时寄住在唐叔叔家里，所以暂时没必要再花钱租房。房子退了还能拿回不少押金。”

说到钱，邱朗朗不好意思地咬咬下唇，偏过头小声问：“住院费我短期内还不上，给我两年，两年内还清，可以吗？”这个时间是他计算后得出的，往后的一年重心必须放在高考上，等高考完，他就有足够的时间去赚钱。凭经验，他有信心自己两年内还清三万。

况且......他还藏着个不能言说的心思：他想拖一拖，只要账没清，他就总还有个理由去见裘力，他们之间就不会断了联系。

“不用还。”裘力声音不大，但语气很坚决。

对于这个回答，邱朗朗其实有心理准备，所以并没有再做口舌上的争论，没必要。他望着裘力，微微一笑，而后从桌面拿过自己的手机，按下早就存好的那个号码。

两秒后，裘力的电话响起，他摸出手机，却没去看，而是偏头回望邱朗朗。

邱朗朗笑着拿走他的电话，面朝他自在地盘起腿，在裘力的手机里存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然后，他抬起头冲裘力眯眼一笑，又顺手在微信里给自己加上了好友。

裘力：“……”

裘力没有阻止，一声不吭地看完了全程。男孩一系列操作行云流水，完全不见外。可莫名地，他完全不觉得反感，只是觉得这小家伙有点怪，明明刚刚在门外还见他如见鬼……

“我在三中念高二。”邱朗朗很有债务人的自觉，爽快报上新家门，“住址就是......三中学生宿舍。”

裘力无语，木着一张脸拿回自己的手机。

“三中认识吗？”邱朗朗托着腮又凑近了些，明知故问，他和裘力都是三中毕业的，“三中就还......挺不错的。”

裘力仍旧没作声，食指指尖在邱朗朗的微信头像上点了下，那是一块岩石，没有颜色，也看不出背景。

邱朗朗也凑过去看了眼，微微皱眉。这几天他翻看手机里的一些聊天内容，已经隐隐印证了记忆中的那些情绪碎片。

邱朗朗原本的性情有些冷，对在意的人有强烈的保护欲，但对生活中绝大多数事物，都缺乏热情。

明明是个花季少年，却活得像一块暗淡冷硬的岩石。

裘力盯着这张图，点开，关闭，又点开，反复了数次，像是下意识的行为，又像是被触动了某条神经。

良久，他将手机放回夹克口袋，呼出口气，说道：“其实我今天过来，是想和你谈一谈补偿的事。不管怎么说，邱瑞泉确实是在被盛山辞退后轻生，公司商议后决定给予你和你妹妹——”

“裘总，”邱朗朗打断了裘力的话，“我有个请求。”

裘力沉默片刻，道：“你说。”

邱朗朗个人并不想收盛山的钱，这就像逼着裘力认下他不曾犯过的错，并付出代价。然而，作为邱瑞泉的儿子，邱慢慢的兄长，他知道自己不该拒绝。于是他说：“我还有一个多月年满十八，可否到时再谈？”

裘力眉眼微动，想起警方提及的报案人和那些毫无依据的言语指控。

有些话显然不必说得太明白。

望着眼前诚恳又坦荡的大男生，他点了点头。

“那什么……我，我是学理的，关于选专业你能给我点建议吗？”邱朗朗抓了抓光溜溜的脑袋，随便抛出个话题。他不想裘力说完正事立刻就离开。

裘力闻言左眼轻眨，像是意外，又像是在认真思考，神情显现出一瞬空茫。几秒钟后，他问：“你对什么方向感兴趣？”

邱朗朗看着他的脸忽然也呆愣了下。

这样的对话，仿佛就发生在不久前，当时力刚刚拿到成绩，他们就是这样对坐在床头，探讨志愿填报......

场景重现，而时光，已悄然被折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