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我同司机攀谈了起来。
“哥们,你现在去农野山庄怕是来不及了。”
“怎么了?”
“噢,你是头次来吧?”
“嗯,头次。”
“来投亲还是度假?”
“度假。”
司机回头望了望我,嘻嘻笑道:农野山重岩叠嶂、壁立千仞,海拔一千多米,是一处度假胜地。而农野山庄则建在山顶之中,可谓是耸入云霄、听风沐月。农野山庄虽是凭借农野山得名,不过名气远大于后者。
经司机这般一说,我有些诧异,“千里走单骑”和这座山庄有甚关系?
“原来是这样,那缘何进不了山庄啊?”
“嗨,过了下午五点,通往山顶的道路便封了,车子上不去。除非……除非你愿意爬上去。黑灯瞎火的,一是耗劲,二是危险。”
我叹了口气,一时犯了难。心想:头一遭已是如此艰难,往后的几天,想必更是不堪。
孤身无助的我,俨然掉进了一口有来无回的深渊。
绝望像一杯入口即溶的毒药,在我体内不休的溢散着。
“你要是不着急啊,先在山脚下住一宿,明早再上山。”
“有住宿的地方?”
“有,多的是,几十个农家院呢,不过,你千万不要住在‘山风清’那家。”
“噢,这是为何?”
“他们……他们家闹鬼,总之,千万别去。”
我心里一顿好笑:在乌鲁木齐的时候,那个出租车司机想必和斯文男是一伙的,当时他力荐我们住在‘疆来疆往’,不想竟惹一场血斗。而今,身前的司机倒力劝我不去住在‘山风清’,想必是与店家有些过节。
“好,麻烦您先引我去农野山下看看。”
“好嘞。”
司机轰足了马力,迎着茫茫夜色,一路飞奔。
半个时辰后,车子进了一片人烟稀少、道路宽阔的地方。
两侧,是一排排亮着灯光的农家院,院外,坐着零零散散的店主和游人。
又行了半公里,车速放缓,司机说:前方,便是农野山了。
“师傅,劳您等会儿我,我下车瞅一眼。”
“好,不急。”
下车后,我的面前矗立着一座高大巍峨的山影,夜幕中,它宛若一尊顶天立地的天神。
仰头遥望,山顶上,亮着一星灼灼的灯光。
夜风清凉,一缕缕清爽醉心的味道,弥漫在空中。
“喏,亮着光的便是农野山庄。俗话说看山近、走山远,步行上去,少则得五六个钟头。”
司机咬着一根香烟走了过来,悠悠说到。
黑暗中,香烟时明时暗,照的他脸上通红如血、阴瘆可怖。
我吁了口气,说:看来,今晚只能选个农家院住下了。明早,您能来送我一趟吗?
“可以,出门在外不易,你想几点上山?”
我思忖了片刻,说:五点吧。
“这么早?”
“有什么不便的吗?”
他丢掉香烟,踩了踩,憨笑道:不是咱不仗义,这么早出工,您多少得加点儿。
“行。”
别人的不易,我自然理解。何况,我想早些上得山去,便痛快的应到。
司机将我拉回了亮着灯光的农家院,告别前,他再次嘱咐道:千万别住在“山风清”里,里面真的有……有鬼。
我呵呵笑了,心想:经历了这么多,便是真有鬼,岂能将我吓死?
觅了一家面馆,叫了一碗面,点了一叠凉菜,启开一瓶汽水,便狼吐虎咽的吃了起来。
将饱之时,店老板走了上来,笑道:小兄弟,需不需要住宿啊?
“嗯,您给介绍一家吧。”
“本店可以住宿,一宿一百元,环境雅致,包您满意。”
我扭头望向窗外,只见对面亮着一面巨大的荧光牌,上写:山风清特价房八十一晚。
“咦,他们家怎那么便宜?”
老板瞥了一眼,在我对面坐下,低声说:他们家不正常,夜里有那个出没。
“那个是哪个?”
老板抹了抹汗,指尖蘸了蘸水,在桌上写下一个“鬼”字。
我噗的笑了,将余下的面汤灌进了嘴中,起身欲走。
“小伙子,你别不听劝,我可是为你好。”
“谢谢了,我是个无神主义者,只信我姐。”
走出屋子,依稀可闻店老板的长吁短叹。
我寻思:“山清风”的老板要么过于良善,要么过于尖刻,不然,怎会招致他人的挤兑?兜里的票子太少,还是省着点花吧。闹鬼?呵呵。
当我叩响了“山清风”的院门,一记慈和甜润的声音从里传出。
“稍等,来啦。”
听了声音,我心中略安。
门开后,一个面貌慈和、端庄大方的中年妇人抱着一只白色的小猫,笑盈盈的望着我。
“来住宿吗?”
“嗯,有特价房是吧?”
“有,快进屋,快进屋。”
灿亮的灯光打在妇人的脸上,她的肌肤平滑红润,一副活脱脱的人样,哪里像鬼?
进屋后,妇人给我沏了一杯茶,笑说:乡野寒店,招呼不周,您莫见怪。
“哪里,您别客气,婶子,领我去看看房吧。”
“好,不急,您先喝杯茶,歇歇脚。”
之后,妇人领我看了一眼特价房,我相当满意,当即付了房费。
临睡前,我笑道:婶子,问您一事,不要见怪。
“小兄弟请讲。”
“噢,听人说您这院子里闹鬼,不知是真是假?”
妇人咯咯笑了,捋了捋怀里的小白猫,说:若真有鬼,我不早跑了?我们这儿竞争激烈,相互诋毁是常有的事,保不齐啊,你方才所吃的饭菜,就是用地沟油做的。我这人不说他人长短,是好是坏,只盼来往的朋友们能慧眼识辨。
我笑着点点头,拜别妇人,向屋子走去。
“喵……”
在我即将进屋的刹那,妇人怀里所抱的小白猫,发出一记凄凉的叫声。
我回头望去,只见它冰凉的眸子里一片死寂。
月色皎洁,宛若闪闪的白绸。凉风徐来,掠走天地间的燥热。
静谧的夜,疲累的人,尽皆睡了。
凌晨两点,我起了一股尿意,吞了吞喉头,揉揉惺忪的睡眼,坐了起来。
忽然,透过薄薄的窗帘,我看到窗外立着一具黑色的鬼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