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高三,生活学习几月如一日,直到晴光穿过树杈上的新生芽孢,湖面上的薄雪消融,连梓才终于意识到,又是一年春。
高三级部的寒假聊胜于无,收假回来的第二周,年级里下达了保送生报名的通知。
年级里拿到两个名额,有资格申报的刚好也就两个人。
这会儿这两个人因为双双拒绝保送被逗号按在办公室里接受口水攻击。
正值课间,办公室门外乌泱泱围了一圈人凑热闹。
逗号吸溜一口茶,掀起眼皮子剜了眼倚在墙角站没站相的某人,气不打一处来,决定退而求其次,先教育跟前这个乖的。
“江知颐啊,你连拿三年的市三好,为的不就该是最后这保送名额吗?怎么就放弃了?”
江知颐背脊挺得笔直,正色回应,“老师,我要跟我妹一起高考。”
闻言,逗号眉心的“川”字加深,“谁说你们保送了就不能参加高考了?”
江知颐点点头,“知道了老师,但我要跟我妹一起高考。”
逗号一拍桌子,“你知道什么了!?我看你还是不知道!这机会千载难逢,多少人想要都够不着呢!”
江知颐双手在身前交叠,乖巧回话,“是的老师,但我要跟我妹一起高考。”
逗号头一次发现江知颐也是个硬茬。
果然跟柏翮一块玩儿的都不好搞。
“错过这次机会,后果你得自己承担,你想好了就行。”
逗号一想到旁边还有个柏翮等着气他,他这太阳穴就突突跳。
倚在墙角那人跟江知颐对了个眼神,颇有种接力比赛交棒的意思,自觉拉好校服拉链,省得等会儿罪加一等。
“你过来。”逗号朝柏翮抬了抬下巴,不打算跟他废话,“给我个拒绝保送的理由,我斟酌一下。”
“我要跟我妹一起高考。”
逗号恍惚了一会儿,确认眼前这人是柏翮而不是江知颐,气得直接站起来了,“你哪儿来的妹妹!?”
柏翮被他吼得后仰了下,又改口,“我陪江知颐跟他妹一起高考。”
“人家兄妹情深,关你啥事儿啊!?别贫,给我个正当理由!”
柏翮轻舒一口气,“我就是想看看清北是怎么争我的,保送了就看不见了。”
合法,但有病。
“你!”
逗号“你”了半天,憋了好大一口气才把嘴边骂人的话都咽了下去。
办公室外头已经笑抽好几个了。
往年只有一个名额,都不够候选人争的,今年一个萝卜一个坑,现在倒好,坑挖好了,萝卜跑了。
逗号气得嗓子肿了一个礼拜,百日誓师当天,那音色,知道的是逗号在发言,不知道的还以为米老鼠要进妙妙屋了。
五班排了一年的队,终于赶在百日誓师当天主持上了升旗仪式。
连梓手握话筒,站在升旗台前,柏翮拉着国旗一角,站在升旗台上。
银亮的旗杆迎着薄阳,光晕泻落,在二人周围蒙了层柔和的光边儿。
升旗仪式结束,两人并肩而立,作为学生代表为百日誓师大会添上句号。
底下学生老师嗑生嗑死,五班几个科任老师凑成一堆,各个举着手机狂拍,主席台上的逗号眼尖,还俏皮地比了个耶。
后来的一模二模荣誉墙上,柏翮名字底下的照片挂的就是逗号那张比耶的照片,连梓也在里面,唯独他自己被裁掉了。
其实他是想留他和连梓两个人的,但逗号站在中间,他又舍不得把连梓裁掉,索性就把自己那半给裁了。
柏翮的照片里没有柏翮,后来每次有人路过那面墙都要笑上好一阵。
就这么从仲春笑到了初夏,那荣誉墙也没易主。
夏风漾入云间,窗外的香樟再度染上新绿时,又将有一群人要奔赴属于自己的未来。
桌上雪白的卷子被霞光的染透,偌大的五班教室空无一人。
高三在校的最后一天,某顽劣成性的前学生会主席通过胁迫的手段找叶·现学生会主席·怨种·随抢来了礼堂的钥匙。
五班45号人伙同六班江某和褚某,在毕业前干了件大事。
且两班班主任及教导主任窦某假装没看见。
47号人浩浩荡荡地把礼堂的那架走了音的钢琴挪到了教学楼一层。
原本那架琴就是放在这儿的,是柏翮接手学生会后才挪到礼堂的,现在不过是送它回家。
连梓现在终于理解那句话。
「怪不得人们说青春是轰轰烈烈的。
轰轰烈烈这四个字,一听就知道是团伙作案。」
安置好钢琴,季远把柏翮推到了钢琴椅上。
高一刚开学的时候,柏翮骂了一个侮辱学生的老师,即或大家都知道他占理,也算是顶撞师长,被罚晚自习在楼道里站两节课。
高一的教室就在一层,他嫌罚站无聊,就沿着整个中空楼遛了一圈,最后在正中间的大厅发现一架钢琴。
原先他也没以为琴声能传多远,可坏就坏在这楼中间是空的,四周都是墙,特别拢音。
他就手痒弹了半首《午夜凶铃》,不会儿就来了一群打着强光手电筒的保安,颤颤巍巍的扯着嗓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