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土、北荒两界冰天雪地、风雪满天。
而西域由于终年少雨,除了较其他时节多了些清凉,却无几分冬意。
须发皆赤的拓跋赤与兰若寺无忧和尚再次相遇,二人对荒漠偶遇刘守之事避而不谈,继续结伴西行,流连于西域小国的风土人情和烈酒美食,倒也悠然自得。
此日正午,两人终于穿过般若荒漠,抵达珞珈山脉覆盖的一个小国,名曰明镜。只因辖境内有一片清浅不深的湖泊,晴天无风时似一块透亮明镜,故得此名。
两人入住一家摆满艳丽佛龛的客栈后,便在客舍酒馆小酌休歇,拓跋赤的红发红眉红须引得路人瞩目。
“拓跋族长西行多日,族中大小事宜可还妥当?”无忧和尚笑呵呵问道。
“本王金帐里养得那些幕僚可不是吃白饭的。”拓跋赤呲溜一口小酒,“不过近日家中来了些不速之客,确实有点乐子,不能去消遣一番,倒是有些可惜。”
“不打紧,听闻中廷三教神冠不日将启程西行,族长届时可以好好消遣消遣。”无忧和尚将拓跋赤酒碗斟满,笑嘻嘻道。
“那感情好。”拓跋赤掏出信符,看着上面的字迹逐渐消失,嘿然道。
忽然想起一事,自家火奴为何至今还无音讯,东土虽远,却不至于耗费如此多的时日。
难不成守哥那位师弟躲起来了?若是耽误守哥交办事宜可就不美了。
……
首阳开春,年味尚浓的玉京州下了几场小雪,万里山河银装素裹,不少帝都纨绔结伴外出狩猎,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但是他们的长辈却没法这般逍遥,有官职在身的除了忙于公务,还要为渊帝年前钦定事项皓首穷经、殚精竭虑,另外一些则要为家族发展谋篇布局、勾心斗角。
宁国师已重返玉京半年时光,没有如朝廷上下预料中"兴风作浪",只是简单地在除夕花火盛宴上露了个面,没有参加过一次渊帝朝会、没有去过一次军部大殿、甚至没有踏足过一次紫禁城内。
整日流连于揽月阁这些烟花柳巷,或是寄情山水,就如同一个手中无权、郁不得志的闲散王爷。
夕阳落山之际,申屠云锦的族叔、揽月阁东家——申屠蔚然,将宁皓从温柔乡里拽起,奉上一封详细谍报。
宁皓揉了揉惺忪睡眼,简单扫过后丢在案几上,嘀咕道,“轻伤十七个、死了五个,北猎的小家伙们还算争气。”
“据天机阁传来消息,北荒三族已与百里玄夜达成交易,恐怕后续还有大动作。”有着雅致姓名,长相谈吐却粗鄙低俗的申屠蔚然凝声道,“北猎的风险远超预料。”
“风险?老子以前带兵打仗时,哪次不是九死一生?这些娃娃若不经历些风雨,如何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宁皓套上衣衫,哈欠道,“再说你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操这些闲心作甚?”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这等千古绝句张口便来。啧啧啧,国师大人的诗词造诣愈发深不可测了。”申屠蔚然马屁道,“还请国师赐下墨宝,蔚然着人装裱起来挂于书房,今后日日拜读。”
面皮细嫩地老人脸上挂满谄媚神色,理直气壮道,“再者说,您曾说过"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蔚然堂堂八尺男儿,如何不能操心国家大事?”
“看看,看看,国师还真是出口成章、举步成诗、着作等身。蔚然这便备好笔墨,国师切莫拒绝我的一片赤诚。”活了二百多岁的老人马屁如同不要钱一般向外砸。
宁皓接过申屠蔚然递来的丝帕,擦拭手脸,“日后再说。”
“懂得懂得,蔚然这就去觅些"新茶",容国师您日后再说。”老人露出一丝男人都懂的猥琐笑意。
“滚蛋。”宁皓笑骂道,“你传信南宫君悦,今夜翻她的牌子。”
申屠蔚然撇撇嘴,“找那老娘们作甚,揽月阁的姑娘们哪个不比她年轻貌美、风姿绰约?”
“你懂个屁!眼前人哪抵得上白月光。”
申屠蔚然屁颠屁颠出去了。
宁皓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吐出烟雾,脸上神色立即被烟雾遮住,“云渊倒是有些手段,竟然能够在北猎队伍中埋下暗子。”
“啧啧啧。百里玄夜、云渊与北荒三家联手,这场戏倒是有些看头了。”宁皓喃喃自语,“嘿嘿,敢在我大唐精锐小队里安插暗谍,若是我掏出顾大美女,你们又该如何应对?”
……
十一支北猎小队自南向北行进,也有一男一女自北向南而来。
男子五短身材,身穿粗布麻衣,不惧冬日严寒。
女子纵使一袭华美冬服,也不掩曼妙身姿。
两人竟然先与清河小队碰上。
一个时辰前,清河小队被勃云族的黑云暗卫伏击,折损两名归真境军士后,才将敌人悉数斩杀,除了左千玺,其他人人带伤,就连叶飞羽肩头也被砍上一刀。
看清来人,叶飞羽令众人收刀归鞘,抱拳恭敬道,“见过前辈。”
与顾倾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能让母亲李兰秋都忌惮不已的女人,足以在他心中留下深刻印象。
再见未来"小叔",顾倾收起娇纵姿态,露出和善笑意,“小羽辛苦。”
随即念出【赋灵】二字。
积雪漂浮,于空中拼凑成一帧一帧画面,竟然描绘出清河小队十人进入北荒后的所有场景!
画面一闪而逝,众人甚至只能看到一幅幅光影变幻,白色光幕便碎裂成纷扬雪花,坠落在地。
顾倾伸出葱葱玉指,隔空点向一人。
那人转身即逃。
却被宋致远转瞬追上,一拳捶杀当场。
剩余的清河小队七人沉默不语,立即明白了黑云暗卫能够精准设伏的根源所在。
冲着叶飞羽点头示意后,顾倾二人继续南行。
南行三十余里,顾倾二人与玉京小队相遇。
满地尸体完整无缺,皆是脖颈处有一条纤细伤痕。
明显是一人一剑所致。
玉京小队中有一人跪倒在地,双手被捆缚于背后。
浑身剑伤,只有一息尚存。
玉京小队竟然已自行揪出了暗谍。顾倾微微讶异,金蔷薇的少东家倒是有几分能耐。
随宁皓潜居沧海玉阁二百余年,纵使不关心国家大事,却也道听途说了不少,顾倾笑道,“金蔷薇商行想来已在北荒三大部落扎下根来,竟能查出小队里潜藏的暗谍,好一个墙外开花。”
双方相遇。
宋临渊第一次露出凝重神色,眼前这位"庄稼汉"一般的男子给了他十分危险的感觉。
煦光时微也幻化灵体,霓裳羽衣骤放金光,似一团团金色流火飘然不定。
剩余八人也如临大敌。
顾倾神色自若,随手丢出一块令牌。
宋临渊的神色更加凝重,双手奉还令牌。
顾倾嗤笑道,“这丑东西还挺好使,就连玉京州素有桀骜之名的小剑仙都这般郑重其事。”
宋临渊恭敬道,“国师手令,如人亲至,宋某那些锋芒自当乖乖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