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乐朽厌终于清晰地看到了他。岁月的痕迹在老人脸上纵横交错，刻下了一道道深深浅浅的皱纹。稀疏的白发随意地束在脑后，几缕发丝散落下来，搭在他满是褶皱的脖颈边。

老人脸庞看上去和蔼可亲，他眉梢垂直眼尾，褐色的瞳仁静谧如深潭。眼瞳流转间，时不时闪过一道如鹰隼般锐利的精光，似乎洞察了世间的一切。

他周身无风，却仿佛有一层细微的气流波动。

乐朽厌清晰地知道这位看似普通和蔼的老人，体内潜藏着足以令天地变色的磅礴力量。

“嚓！”

一声利器出鞘的声音将他注意力重新拉回破庙中。

大海低着头，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乐朽厌身上，他口中不停重复着：“神明大人，对不起……对不起……”

刚刚磨好的短刀反射着凉凉的月光，没有任何停留的刺入乐朽厌小腿。

“阿妈被他们打吐血了……我捂不住……”

“好多的血，不停的流出来。”

“我拽他们，可是没有人理我……神明大人，只有你能救阿妈了！”

大海并不真正知道自己的病是如何好的。在他的世界里，自己在阿妈怀里睡了很沉的一觉。醒来后，阿妈手上都是血。

在大海眼里，阿妈就是自己的全世界。

“村长爷爷说，只有用您的血肉喂给阿妈，她才能活下来。我不能失去她……对不起……神明大人。”

“只要能救活我阿妈，大海以后天天为您祈祷。”

他不懂为什么村里的阿伯们突然转了性格，也不懂他们为什么要打自己的阿妈。

他只知道，自己要救阿妈……而救的方法，就是需要割下神明大人一块血肉。

大海瘦小的身体颤抖着，手中的小刀却没有任何迟疑。

“求求您，原谅我！”

大海一边忏悔着，一边用力划下。

乐朽厌肌肉无法控制的一抖，他垂眸看向鲜血涌出的地方。

原来符箓只是僵化肢体，却无法消灭疼痛啊。

大海捧着割下的那块肉，跪在地上给乐朽厌磕了三个头。他的手上紧紧捏着这块满是鲜血的肉。

乐朽厌原本搭在他头上的手，随着大海跪拜的姿势滑落在脖颈处。他微微收拢指节，看着这个俯跪在身下的孩子。

被剜去肉的这块伤口，其实到了明天早上就会痊愈。

但相对引发的后果将不可设想。

乐朽厌最好的选择，就是阻止这件事发生。

察觉到乐朽厌手势的大海维持着跪趴的姿势，他颤抖着身体，低声祈祷：“神明大人，求你救救我阿妈吧……”

乐朽厌侧头，视线转移。

这一次，他和窗外的老者眼神相触，彼此静静地看着对方。

乐朽厌在老者眼中看到了一丝等待的意味。

他似乎作为一个旁观者，正看着故事的发展。看着面临抉择的乐朽厌，会如何对待这个看似天真实则残忍的孩童。

两人对视了许久。

乐朽厌率先收回了目光，他极其缓慢的抬起手。

大海感觉到了乐朽厌态度的变化。他颤抖着起身，深深鞠了一躬后，紧攥着得到的血肉冲了出去。

大海奔跑带起的风刮过乐朽厌耳侧。

他平静的看着大大敞开的庙门，清楚的知道，自己马上将迎来一场弑神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