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上，恐惧是最能影响人们活动的情绪
这种恐惧可能来自生物的本能，也可能是后天的因素，甚至可能是自己所做过的亏心事
但无论是哪一种，他们都如同狗皮膏药一般粘着你，避无可避
有一部分人会选择直面他们的恐惧，试图改变软弱的自己
也有一部分人会选择逃避，只要看不见，就可以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而在他们二者之间，还存在一个更为微妙的节点
他们从未想过逃避，可是却也没有能力去面对他们
他们痛苦着，挣扎着，然后在一次又一次的试错中缓慢麻木，绝望
他们在绝望之中祈求救赎，却只能在失望中落入无尽绝望的深渊
……
我坐在床上敲完了最后一行字，脑子里的最后一丝倦意随之消散
大概是生物钟的原因，即便提前请好假了，但我起的还是跟以往一样早
为了不打扰隔壁正在睡觉的女朋友，也算是为了让自己稍微清醒一点，我选择敲了一些自己的感想
我抖擞了一下身子，满意的把手机放进了口袋里，然后快步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
昨晚把烟带回来之后，就让她睡在了姐姐的房间里，而那个房间的门依旧还是紧闭着的
应该是还没有起床吧？
不过也好，昨天经历了那种事情，好好休息一下总归是好的
昨天……
“想不到，我居然真的和她的母亲对峙了啊”
一直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这件事情
对于我来讲，我只从烟的描述中了解过那个人，我从未想过有一天能见到她，也从未想过有一天能和他面对面交流
而这一次交流……
白皙的手臂把青色的瘀血衬托的尤为明显，稍微触碰还能感受到明显的痛处
我不由得紧锁眉头
原来烟之前一直过的是这种生活吗？
相比于我父母的冷处理，长期的暴力似乎会更加难以忍受
不对，这好像并没有办法比较
“可是她却还要在外面忍受别人的不理解”
从某种角度来讲，我们还真挺像的啊
或者正是因为我们如此相像，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才会不顾她冷漠的态度，执意接近她吧
唯有拥有相同经历的人，才能更深刻的体会到对方的痛苦
我长长的叹了口气，却在这个时候听见了门把手转动的声音
烟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疲惫的双目之下是如同熊猫一样的黑眼圈
如果没有这个明显的特征，我可能真的以为她昨天晚上去干了些什么
“你起的好早……”
她的声音轻柔中带着一丝困倦，跟平时比起来温柔多了
我连忙收起了脸上的哀伤，我并不希望自己的想法再给烟带来无端的负担
可依旧还是被烟察觉到了蛛丝马迹
“怎么了，你脸色看上去好像不太好”
“不算早了，已经快九点了”
我并没有回答那个问题，只是装成没听见一样回答了她上一个问题
而烟思考了一会，并没有延续刚才的话题
“是吗……那你今天不上课吗？”
“我跟童姥请假了，当然，也顺便帮你请了，所以今天你就好好休息吧”
“是吗？麻烦你了”
烟虽然这么说，但我却没有从她的表情中看到一丝道谢的情绪，估计这么说也只是出于礼貌吧
说完，她径直的朝着洗漱间走去
嗯……我好歹是站在洗漱间的门口，再怎么说也得先问问我要不要用洗漱间吧？
这么自顾自的就走进去……
“对了”
烟站在洗漱台前，柳腰微微后仰，从门内探出了头，好似想起了什么一样
“怎么了？”
“你好像把我的牙刷给丢了”
……
我想起来了
前两天收拾房间的时候好像确实丢了一些东西
烟的牙刷也因为用了有一段时间来着，被我一起丢了
当时也没考虑到烟还会在我家住下，所以也就没有着急去准备生活用品
虽然说这也不是我的问题，但总感觉有些对不起她
“我去看看还有没有一次性牙刷”
我家并不是酒店，也不会有陌生人过来借宿
但我还是习惯在家里面备一些一次性的牙刷
我当然也给不出什么合理的解释，就全权当我是闲得无聊吧
我打开了装着一次性牙刷的盒子，但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空了，只剩下了一个被拆开过的塑料袋
“额……”
尴尬的气氛降临在我们头顶，让我的语言中枢都变得混乱了起来
“要不……你凑合凑合，用我的牙刷？”
“你是昨晚淋雨把脑子淋坏了吗？”
烟毫不客气的拒绝了我的提议，还顺便用恶毒的语句攻击了我
“都是情侣了，用同一个牙刷应该也没什么吧？都吃过嘴嘴了”
“完全不一样”
烟无奈的扶了扶额
“就好像我现在往你嘴里吐口水，虽然都是在交换唾液，但你会觉得和亲嘴那种一样吗？”
“需要我张嘴来接吗？”
“……”
“我也没做什么特别出色的事情啊？怎么突然想到要奖励我了？”
烟表情略微复杂，她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又觉得不太合适，缓慢的闭上了嘴
她闭眼沉思了一段时间，随即摆出了一副死鱼眼，然后对我竖了个中指
“登徒浪子，滚尼玛的”
果然啊
毒舌的尽头是嘴臭
就算是烟这种饱读诗……小说的文艺少女，也无法避免这种发展呢
闹也闹了，我开始思考起了正事
她说的没错，日常用品什么的没有是肯定没办法生活的
如果只是牙刷牙膏之类的小物件倒也没有什么，这种去商店花个百来元还是能配齐的
但如果说是课本和衣服什么的……直接出去买又太乱花钱了
倒不是说不愿意给女朋友花钱，但是某些没必要的开支还是能省就省
更何况课本上面的笔记什么的也不是花钱就能买到的
嗯，所以还要去她家一趟吗？
正好还有些事情有必要弄清楚……
我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从储物柜里面拿出了一瓶漱口水
“今天你就先用这个凑合一下吧”
“行”
烟想都没想就从我手上接过了漱口水
而我也没有在这里浪费时间的想法，所以很快就离开了洗漱间
正当我刚刚收拾好出门的东西，烟刚好洗漱间走了出来
她看见全副武装的我，疑惑的问道
“你要去哪？”
“我去你家一趟”
“你去那里干嘛？”
烟的眼神一瞬间犀利了不少，如果要比喻的话，就像一只受惊的小猫
“我去帮你拿一下你的日用品，虽然你自己回去拿应该会更好，但我想你应该也不会想回到那个地方吧？那我就代劳了”
“这样吗……”
烟眼神中的警惕感慢慢消退，可另一种情感又浮现了出来
“你不想让我过去吗？”
“……嗯”
虽然有些不情愿，但烟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母亲现在对你没有什么好感，我怕你过去以后她会对你做些什么，毕竟她也不是没有干过那种事情”
“对我做什么应该是不会的，之前对我动手也只是因为我想把你带走而已，如今你已经离开那里了，她自然也没有什么理由在对我出手了”
“道理我都知道，但我还是……”
烟欲言又止，可神情中还是藏不住的担忧
我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试图通过这种方式给予她一点安全感
“放心吧，就算我在那边遇到了什么事，你也可以报警的吧？所以不要太悲观了”
“行吧”
看到烟松了一口气，我又忍不住跟她开了个玩笑
“怎么这副表情？莫非你在担心我？”
“我的建议是，你最好不要蹬鼻子上脸，不然我就在她处理你之前先把你处理了”
“……”
从某种角度来讲，他们母女还真是挺像的呢
至少在对待我的方式是大差不差的
看到烟的背影，我无奈的笑了笑，随后打开门就走了出去
在工作日，即便是白天，街道上的人也少的可怜
少有的几个人，他们的脸上也都呈现出麻木的疲态
他们在烈日之下奔走，仿佛一具没有任何思想情感的傀儡，只知道按照自己收到的指令行动
庆幸的是，我并不是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
来到那个熟悉的房子前，我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明明是自告奋勇来到这里的，为什么反而还有点想退缩呢？
看样子我还是有点喜欢逞强的啊
自嘲般的笑了笑，然后就敲了敲门
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在我敲门的瞬间停了下来，安静的可怕
过了大概半分钟，门才被打开了一条缝
一双眼睛透过门缝打量着外面，声音苍老深沉
“小苏？”
“外公，是我”
在确定了来的人是我之后，门才被彻底打开
外公弯着腰站在门口，而外婆则是坐在沙发上，对面的电视播放着无声的节目——想必刚刚的声音是它传出来的，只是现在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关掉了
“小苏啊，你过来是？”
“我过来帮烟拿一些日用品”
“啊，这样啊，跟我来吧”
外公轻轻的舒了一口气，好像松了一口气
我并没有问他们原因，只是默默的跟在了他们的身后
漆黑走廊的尽头，一扇紧闭着的木门出现在我的眼前，在这个环境里更加阴森可怖
外公轻轻的帮我打开了门，眼前依旧还是熟悉的场景
“烟儿的所有东西都放在这里了，你看看有什么需要收拾的”
说完，他转身就走
但我并没有着急收拾，反而拉住了即将离开的外公
“外公，我还有些事情想问你”
“还有事情要问我吗？好吧”
外公停止了他的步伐，转过身看着我
而我也问出了一个我一直疑惑着的问题
“外公，其实你们也不想让烟离开吧”
或许是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亦或者是这个问题的冲击性比较大，外公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过一会了才回答
“对，她毕竟是我们的外孙女，我们又怎么舍得让她走呢”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昨天烟让你们选择的时候，你们却不跟着离开呢？”
“小苏啊，很多事情并不是一个选择那么简单的，如果所有人都只凭着自己的意愿就做出选择的话，这个世界就不会有那么多遗憾了”
他的眼神透露着一股淡淡的忧伤，搭配上苍老憔悴的面容，不禁让人感到无比凄凉
“烟儿那孩子本来一直都不喜欢我们，她只是不甘心就这么被家人抛弃，所以才有这么一问，就算我们答应了，她要不了多久就会后悔的”
“……”
“而且，烟儿就算离开了我们，她还有你能陪在身边，可是衍儿没了我们，就真的没有家人了，小苏，不知道外公这么说你能不能明白”
我能明白
或者说，这个理由正好跟我心中设想的那个结果完美重合了
据我所知，烟的母亲是没有什么亲戚的，就算有，那估计也不会跟一个有案底的人过多的接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