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求你!我求你停下来!来杀我…来杀我啊!”
伸出去的手被碾踩在脚下,自尊骄傲此刻是他亲自跪地伏首碾碎,可是径直不停的亡修人不屑一顾、充耳不闻。
晏难目眦欲裂,害怕颤动的眸中如血滴落。
只剩下最后一人。
大刀击碎雨珠成串洒在脸上,江逢宁抵挡在胸前的剑断了,手骨碎裂开。肩上一阵剧烈地痛意袭来,她被一只手推倒在地上。
耳边一直是晏难撕心裂肺的嘶喊声。
被打雨得稀烂的一枚枫叶落在脸上,江逢宁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一丝力气了。
她好像就快要死了。
那只手继续按住她的腿,腰上的衣带被大力扯开,江逢宁终于悲恸地大哭出声,转头隔着磅礴的大雨通红的眼眶望着晏难。
“不!不要!”
晏难嘶叫着剧烈挣扎,却有一股力量始终将他按在原地,对上那双眼睛向他求助的眼睛时,他疯狂痛苦地大声咆哮,不停地竭力哀求着:
“不要这样对她……”
身体挣扎到痉挛,脸上的肌肉颤抖抽搐,晏难彻底扑倒在雨中,却连伸手都做不到。
无能、无力充挤着胸腔,碾碎骨头,将五脏六腑一遍又一遍地在热油中煎灼。
他蜷卧在泥水中,徒劳想地向前爬。
密密麻麻的雨珠如重锤落下,晏难死死咬紧的唇血珠成线滴落。
这是惩罚。
是那只鬼...对他的惩罚。
他反抗的下场,就是让他无能为力地看着江斤斤在他面前死去。
眼睁睁看着她受凌辱折磨,痛苦不堪,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可是为什么不来找他!不来惩罚他!
因他才不得善终……
都是因为他!该死的人是他啊……
他痛哭着绝望崩溃,用尽不甘和满腔的悔恨厉声嘶喊着:
“放开她,来杀我!我求你杀了我...”
凄厉哀绝的哭喊声令风雨更加汹涌猛烈。
江逢宁眼睫微颤。
仰面落在身体上的雨水冷得刺骨,她望着天,被雨水模糊的视线里,苍色的天空仿若触手可及,下一刻又变得遥远。
脑海中迅速浮现过她和晏难的一生。
从十三岁之前的流浪,到安分待在南边城到如今的五年时光。
他们没有伤害过一个无辜的人,没有犯下过一件罪孽,为何...为何他们总是不得安宁?
置他们于死地的人来得没有理由,晏难被束缚不能动弹也没有理由。
为什么偏偏是他们?
她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如此不平?
她不甘心就如此!
浸满双眸的泪水骤停,眼中蓦地迸出凶光,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气力,江逢宁拽紧了泥水摸到的半截断剑,抬起胳膊猛地扎进了男人的脖颈之中。
温热的血洒在脸上,在雨中洇开在凌乱的衣襟前,江逢宁翻身跪坐在地,赤手握着锋利的下半截剑身,一下又一下刺进地上逐渐咽气的男人的胸膛。
每一下她都用尽了全力,血肉模糊的双掌已经麻木,没有感觉到一丝痛楚。
也许...她是真的要死了……
江逢宁回头再看一眼失声痛哭的晏难,慢慢地全身的力气一松,她摔进满地脏污的泥泞里。
晏难能动时,起身踉跄跑向躺在地上,如破布娃娃般了无生气的江逢宁。
已经烂肉血肿的手指发抖,摸上惨白纤细的脖颈,雨水冲刷,血水不断地滑进衣襟里。
意识到手指已经感受不到,晏难埋下头,两处发冷的肌肤相贴,他只能用额头再去感受。
即使没有一丝温度,他依旧既害怕又惶恐地怀着一丝侥幸,愿意求尽神佛,献祭妖鬼,来交换那细腻的皮肉之下会有一丝跳动。
许久之后,他声嘶力竭地嚎哭着,没人知道是大悲还是极喜。
——从今往后,你和我一起活。
——江斤斤,活久一点,陪我活久一点。
——别怕,我们会赢的。
往事短暂历历在目,最后她还是要离开,最后还是要以这样惨痛的方式收场。
逃不脱和不得善终,不是诅咒,而是箴言。
磨烂的手指将江逢宁紧紧搂进怀中,晏难抱着人站起身,身下的衣角溅起血水往下滴落着。
铺天盖地的雨封闭了一片死寂的小院。
已经撕裂的喉咙无法说话,只能发出微不可闻的低喃声:
“对不起阿宁……”
“是我错了……”
是他该下地狱做鬼,是他该不得善终。
晏难抱着怀中的冰冷没有气息的人仰天连连大笑着,眼泪沿着鬓角滑落湿浊的发丝中。
发红的眼中的恨意滔天,声带颤动撕痛,有血从唇角溢出:
“好,我成为晏云台。”
在他们的身后,青衫从雨中撑伞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