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精阳西域大漠更是热浪滚滚。
龟兹国正欲举办新王的登基仪式,老国王膝下无子而只有两个成年的女儿。新王却并非两位公主之一,而是备受宠爱的龟兹王妃。
如此的王位更迭却未引起一众臣子反对或是老国王身前就宠爱王妃在政务上也允她决策一二而经过数年经营,文臣武将过半尽是效忠王妃。
石观音正对落地玻璃镜转了一圈,只见镜中显出了她身着新制龟兹国王服的华美模样。此镜比铜镜更清晰数倍而让她每照一次都更愉悦一分,是由无花向波斯商贾定制而成这也让她记了半丝大儿子的好。
“尽管被楚留香搅局造成了中原之失,但你在处理龟兹之事上做得不错。”
石观音对镜中影像恋恋不舍这会还是暂别镜子夸奖了几句恭敬侧立的无花示意他跟上一起去厅堂用餐。
无花所设计的拿下龟兹国的计划与石观音原定的方案有些出入。他提议游石观音假扮取代龟兹王妃后将老国王的习性摸清七分即可。
从而不必多考虑老国王有哪些暗棋先下手为强杀而代之。既是可以扮作王妃,就可以再扮作老国王。与此同时通过三四年的时间让半数朝臣效力于王妃届时则可捏造老国王传位于王妃之象。
这一作法也被无花用到了毒杀天峰大师与任慈之中不论楚留香最后是否拆穿了阴谋布局反正想杀的人早也已经死了。
“这都是母亲大人实际行动的本领了得,我不过是提议一二而已,绝不能冒领功绩。”
无花面对石观音的夸赞显出了几分惶恐不安。他极少得到来自石观音的称赞,此时全无孩子被母亲表扬后的喜悦。
石观音见状却勾起嘴角,多年来反反复复的威慑果然生效,这会正满意于她使得无花心生恐惧。
与仅以亲情就能完全操纵南宫灵不同,他的大儿子感情淡漠而城府颇深,故而只有让无花打心底里害怕敬畏才行。而她也无需儿子的孺慕,单蠢的小儿子不正因此而死。比起那种软弱的感情,她始终认为使人害怕恐惧才能更好控制人心。
当下,石观音就又指出对无花所为的一些不满。“你也确实再谨慎一些,如非你用天一神水的次数过多,没有处理好那些尸首,也不会如此快引起楚留香的怀疑。今后你长留西域,我不希望你动则先下杀招。”
“是。我必会听了您的命令再行事。”无花应答着先拉开椅子请石观音入座,他才在圆桌对面坐下。“今晚多谢母亲大人赏光,允许我在您称王前夜为您备一桌宴席庆祝一番。”
石观音对着一桌菜式微微点头,无花的厨艺是从小练出来的,世间几乎无人能及,让她在沙漠里也偶有惦念。
“龟兹国还太小了,我又岂能满足仅仅在此称王。你的胆子可以大一些,不能因为一次中原之败就不敢再战,是该把目标定在京城大明皇宫才好。那个万贵妃能勾住朱姓皇帝,我又何尝不能取而代之。”
龟兹事成让石观音的野心又再度扩大,而她还有极乐散作为杀手锏,待不断研究改进此物的药效,是能更好的以此控制人心。
“到时候,你在御膳房下厨做菜,我吃着那些会更满意。”
石观音说着示意无花先举杯喝酒,看着无花将一杯酒饮尽,她才也将杯中酒喝了下去。
在母亲大人心中,是否只对儿子的厨艺不曾挑剔?
无花半丝未显对石观音极度不满的质问,反正不会再有任何以后,他也只遗憾于最后一餐无法吃得愉悦。“母亲大人说得是。”
“不过此事也没那么容易成。京城水深,定有隐藏于暗处保护皇帝的势力,必须先要将其收归己用。有一个人,你早该在神水宫借刀除了。”
石观音显然有认真思考过日后,又怎么会看不到前进之路上的阻碍。
“楼砚既是追着极乐散之事不放,将来定会救活我们想要杀的人。对我们来说,神医绝不是什么友好的存在,而你居然错过神水宫下手的机会。听说她很美,该不会是你动了凡心吧?”
“没有人比得过您的美貌,我又岂会为他人所迷。”无花坚决否认了这一假设,他给两人又添了一杯酒,“此生,我只会随您出生入死。”
石观音并不在意什么誓言,她决定要杀的人是一定要对方死的。
此时此刻,无花非常明白石观音的想法。而他在这一点上深得双亲真传,想要谁死一定会倾尽全力,哪怕玉石俱焚也毫不在意。
两人又喝了四五杯酒,石观音却是突然拍案而起。
她只觉丹田猛地刺痛了一下,谁想仅在瞬间居然真气炸裂乱窜,刚要运功压制但经脉被一股剧毒涌入,是打得她措手不及可是再无力全面压制。
当下,石观音一脸惊怒,强撑以全力向着无花挥出一掌,她不敢相信惜命的无花居然敢同归于尽。“你敢下毒!解药呢!”
“没有解药。您刚刚说神医于我们而言是不友好的存在,此话真的太正确了。您以为我为什么要以天一神水杀死那些江湖人?正是想找到一个最适合杀了您的毒方。服以此毒,丹田刺痛时就已无解。我为了今天的到来,真的用尽了苦心。”
无花尽力接下了这一掌,却再止不住嘴角流出黑红血液。他看着石观音不敢置信地跌坐在地,只是淡淡地说到,“母亲想问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想活了?你确实不明白。父慈子孝、兄友弟恭、莫逆相交,凡是阿枫所愿,皆由你亲手所毁。是该我问,为何你容不得半点真情。”
见鬼的真情!如有真情,黄山派岂会被灭门。
石观音本来还想再努力运功,但在下一刻再难遏制得惊怒攻心。她看见双手的皮肤皱了起来,而抖着双手取出怀中的铜镜,只见镜中人脸上不知何时皱纹横生。
“啊”石观音瞪大了眼睛尖叫起来,顿时血气逆行走火入魔断了气。
无花见状连眼睛也不曾眨一眨,而撑着剧痛走向石观音,将一根雕刻着复杂花纹的石针直直插入她的天灵盖。“李琦,你不知阿枫多恨你,是希望你魂飞魄散才能甘心。”
此举过后,无花才慢慢向外走去,他只想再看一眼天边明月。
当他终于勉强走出宫殿,便觉头顶一凉,不知怎么六月沙漠下起了鹅毛大雪。远远望去,沙漠不知不觉间早是白茫茫一片,非常干净。
茫茫雪地上,好像有一道身影正飞速掠来,似乎有人在喊着阿枫两字。
“小砚。”无花呢喃着浅浅笑了,下一刻却再也不可能睁开眼睛。
楼京墨接管青门就必须应对龟兹国变,抓捕罂/粟案的始作俑者,而这却非她一路策马狂奔,从福建赶往西域的全部原因。
然而,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楼京墨只能眼睁睁遥见那一抹白色僧衣倒入雪地,等到她再握住李泊枫的手,哪怕竭尽全力灌入内功,再也唤不醒其重新跳动脉搏。
“阿枫,你怎么忍心……”楼京墨没有再说下去,却仰头看向大雪纷飞。她看着雪一片片慢慢落下,仿佛落在了心间,一点一点地压住了心头汹涌的隐痛。
雪落之中,那些过往翻涌成海却终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