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全校教师都买了采摘园的水果以后，高锦云忽然很怕碰见同事，同事背地里议论碧波跟吴县长的绯闻她都听见了，也解释了，没人相信她的解释，反倒越解释越抹黑。

高锦云和盛放不得不起早上班，在大家都没上班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办公室，就跟办公室那几个老师接触，除了上厕所和上课，他们不出办公室，尽量降低存在感。

等到了下班时间，他们最后走出办公室，日子格外难挨。

高锦云虽然不是主科老师，教体育的，但平时走路那也是昂首挺胸牛呼呼的样子，自从这件事发生后，高锦云只能缩着头做人，经常低头走路，盛放的头低得更厉害。

这天，体育组的几个老师都在，还有语文组的一个老师过来串课，高锦云伏案写教案，从前她的教案都是糊弄，火柴杆那么大的字，一页纸写不了几个字，校长拿她也没办法。

但最近，高锦云的字忽然变小，而且写得工工整整，平时写火柴杆大字时都要絮叨骂上一阵，这回认真地写，也不骂了。

同事也清楚高锦云的变化，她不写教案能做什么呢，在办公室刷手机累眼睛，看书呢，她又不是读书人，多看几行字都头疼。

姜婷老师走进来的时候，高锦云正在写教案，没看见。

姜婷站在她身后看了一会儿，轻笑道，“高老师，您用上功夫怕是语文老师都赛不过，字工整得可以拿去当字帖了。”

高锦云被背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一看是姜婷，心里咯噔一下，她又来挖苦她了。

昨天在家的楼道里，姜婷拉住她，夸赞采摘园的水果好吃，高锦云一听就知道她虚情假意，她最怕熟人提采摘园的事情。

姜婷真是阴魂不散，追到办公室里来了，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一股难以言喻的尴尬感在高锦云心中悄然蔓延，如同一张无形的网，紧紧束缚着她的每一个动作和呼吸。她只觉得喉咙开始发干，吞咽口水的声音在静谧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耳。

她等待着姜婷的挖苦，就像等待审判一样。

就在这时，一个细微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有老师轻轻咳嗽了一声，紧接着另一个老师翻动纸张的声响。这些微小的动作仿佛给了高锦云缓解了尴尬。

“找我？有事儿？”高锦云起身，毕竟她们一起搭班子，可能要串课。

姜婷讪笑了一下，“那个，昨晚我家宁宁从省城回来了，吃了采摘园的水果——”

高锦云心里又是咯噔一下，心想这个高锦云还有完没完了，又抖落出来反复让她难堪。她急忙抢话道，“姜老师您放心，我已经告诉碧波了，让政府帮忙销售这类事情仅此一次，绝对不会有第二次，我可以向大家保证。”

高锦云拧着眉头兴师动众地向大家保证，大有起誓发愿的架势。

几个老师有点不解，语文老师笑着说，“高老师，水果很好吃，不吃不知道，吃了才知道差别。等我家吃完还会回购的。”

另外一个体育老师也说，“是啊，这贵有贵的道理。”

高锦云只觉得大家说的都是反讽，周围的同事纷纷投来目光，有的带着几分好奇，有的则是赤裸裸的笑。高锦云怎么看，那都是嘲笑，她感到自己的脸颊开始发烫，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速，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静止，只留下水果好吃那讽刺的话语在耳边回荡。

“哎呀——高老师，我家宁宁确实夸水果好吃，你怎么不信呢，宁宁明天要回省城，她让我跟你说一声，让碧波给她订十个西瓜，香瓜和草莓各两箱，要新鲜的，她明天带走，她要送礼。”

高锦云听得愣住了，她不敢相信姜婷会回购，他们刚刚说水果好吃不是讽刺吗，最近大家都讽刺碧波利用政府手段推销水果，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姜婷继续道，“宁宁都说了，我在市场买的五块钱一斤的香瓜不好吃，口感跟采摘园里的25一斤的香瓜差得远了去啦，正好宁宁想送领导愁没有高级一些接地气的当地香瓜呢，这是订金——”说着，姜婷把几张百元大钞放到高锦云跟前。

高锦云惊愕得半天说不出来话，其他教师也说，“是啊，水果太好吃了，问问碧波，过年的时候有没有，我老公说等过年的时候，送礼就送采摘园的水果。”

姜婷也说，“宁宁这次回来时间太紧，她说等过段时间回来自己到采摘园去采摘，宁宁说省城都是这种模式，我们这些在县城里呆的人，真是少见多怪了，真得给碧波竖起大拇指，头脑灵活。这话不是我说的，是我家宁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