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走在前面，烛光随着他的动作摇曳，周围事物的影子也随之不停地跳动。

“检查一下供果。”

何蛟听老和尚提醒，借着昏暗的烛光，把供台上的水果挨个拿起来瞧，有些被老鼠啃了，就得拿下来，为了美观，剩下的要重新码一遍。

咬烂的水果散发出了怪味，那是发酵过后，开始腐烂的气息。

大殿开着门时，这股味道不明显，现在门窗紧闭，空气不流通，气味就鲜明起来。

不止是腐烂的水果味，还有潮湿的木头味，阴暗角落的霉味，蜡烛散发的烧灼味……

这些味道混在一起，就像一团被火燎过的棉花，蘸了脏水，生生塞到了何蛟的喉咙里。

何蛟觉得有点喘不过气。

检查的路是那么长，渐渐的，她感觉眼前有了重影。

供桌上的香炉、花瓶，经桌上的引磬、念珠，以及一旁的功德箱，每一样东西的影子都在晃动，像蝙蝠一样在空中飞舞，让人后颈发凉。

她好像还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响，是从高处来的，不知道是老鼠，还是真正的蝙蝠。

好不容易巡查完，何蛟以为该走了，没想到老和尚把灯笼放到了经桌前：

“何蛟，过来拜佛。”

他说着，已经先跪上了蒲团。

任务在身，何蛟也只能学着他的样子，朝大殿中央的佛像拜了拜。

佛像是黑木做的，看起来尤为肃穆，但是好像和何蛟印象里的佛像略有不同，因为他手持锡杖和宝珠，看起来更像地藏。

拜过佛像，老和尚又发了话：“何蛟，来念往生咒吧。”

他给了她一本经书，一串佛珠，她便跟着念。

大殿内的空气愈发浑浊了，她的脑袋一阵阵发胀，但仍然坚持在念诵。

她的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念完之后，大概就能离开此地了吧？

念珠一颗一颗往后拨，一百零八颗拨完，老和尚合十双手，轻声念叨着作回向。

终于结束了。

她兴奋起来，揉了揉跪麻的双腿，重新获得了一丝力气。

“何蛟。”

老和尚突然发声，吓了她一跳。

……不会又有事要做吧？

她扭头望向老和尚，后者坐在她左侧的蒲团上，转身面向了她。

消瘦苍老的脸庞，在烛光下有些吓人，因为很接近骷髅。

他不再和蔼了，脸上写满了严肃：“今晚，我要忏悔一件事。”

何蛟实在忍不了了：“师父，有什么事咱回寮房说吧？”

“不行，忏悔必须在佛前。”老和尚提高嗓门，“而且，我犯的是非常深重的罪过，如果不在此时此地忏悔的话，我可能再也说不出口了。”

他这样坚持，何蛟无话可说了，毕竟她现在不仅要融入障区，还要扮演小僧。所以她只好也转过身盘腿坐下，洗耳恭听。

“在你眼里，我是一个慈悲为怀的和尚，超度着每一个被送来的可怜人。可其实呢，我却是一个恶贯满盈的杀人犯。”

何蛟终于变了神色。

好家伙，在这儿等着我呢？

她盯着老和尚的脸，从上到下审视了他：“您是说，您以前杀过人？”

“不止是以前。”

老和尚两眼黑洞洞的，声音也幽深起来。

“我最近也杀了人，就在这座寺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