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nb;&nb;&nb;“这种滋味不好受”
&nb;&nb;&nb;&nb;白及君迎风而立,直直地看着前方。他是难得正经一回,却是那种思虑,比韦陀君与生俱来的忧郁深沉冷峻,仿佛整个六界都会为之肃然。
&nb;&nb;&nb;&nb;“你怀疑过自己么?”
&nb;&nb;&nb;&nb;“一样,很多时候”
&nb;&nb;&nb;&nb;他一语未完,风弦扬眉抬头,正触上他清辉一般的眸子。那眸子深处倒映的世界,容下了七彩祥云之下的芸芸众生,亦容放着云天之外的渺渺天地,然而,在那浩瀚的无边中,端坐着风弦小小、小小的身影,虽极小,却是浩大天地中唯一的一个,那么突出。
&nb;&nb;&nb;&nb;“这可如何是好?”见白及君那么强大的人都怀疑,风弦突然有点悲,有点不知所措。
&nb;&nb;&nb;&nb;风弦感觉零零的自己被一双臂膀稳住,却见那人已蹲身下来,流转的目光如月华雪影,语气淡如此刻的渺渺云天,淡而坚定:“没有办法,只能继续活着,继续往前。”
&nb;&nb;&nb;&nb;“那么长,如何活得下去?”
&nb;&nb;&nb;&nb;“神仙妖魔的时间是以万年计,而人世的时间比起这万年根本作不得数。神仙妖魔之外肯定还有更庞大的系统,数万年的时间丢在那个庞大的系统之中也只有一瞬,作不得数。”
&nb;&nb;&nb;&nb;“那更悲哀了,那么努力,却是作不得数。”风弦望着他,越想越难过,不由得紧紧抱住膝盖,他的衣衫她的衣衫被风裹挟着,四处飘扬,飘到了她的脸上,他的脸上。
&nb;&nb;&nb;&nb;“可是我们寻求的是一种内心需求与归属,那种责任感,并不是因为‘作数’或‘不作数’是不是?”
&nb;&nb;&nb;&nb;“你说的是一种无意识的本能吗?”
&nb;&nb;&nb;&nb;“差不多类似”
&nb;&nb;&nb;&nb;风弦也感觉跟本能有区别,却是想要用语言确切地描述很困难。
&nb;&nb;&nb;&nb;“我看你比谁都热爱你怀疑的东西。人常常这样是不是?”
&nb;&nb;&nb;&nb;“常常这样,会怀疑,但亦是抑制不住地热爱。”
&nb;&nb;&nb;&nb;他松开风弦的臂膀,缓缓坐到风弦身旁。
&nb;&nb;&nb;&nb;不知怎地,他俩都没再说话,有那么些时候,他俩就这样遥遥望着脚下的万水千山,头顶的云天变了一重又一重。
&nb;&nb;&nb;&nb;好似时间过了一万年。
&nb;&nb;&nb;&nb;一万年的时间里,他只是看着风弦,不言语,只是看着。
&nb;&nb;&nb;&nb;然而,那无限延展而去的茫茫大地从眼前掠过,江山多娇,终究是令人赏心悦目的,风弦没有想明白,但好似先前那种难受劲已经过去了,整个人松弛下来,缓缓转过身,突然笑也不是,哭也不是,破涕为笑,道:“我是不是太情绪了?”
&nb;&nb;&nb;&nb;“你身上的担子太重,我原本不知道你是花神。”
&nb;&nb;&nb;&nb;“其实我只是一个残缺,大家这样认为,我真的非常抱歉。”
&nb;&nb;&nb;&nb;风弦说着低了头。
&nb;&nb;&nb;&nb;“嗯,低头很好看,但是低头会压住自己的胸口,让自己无法呼吸。你最美的样子,是轻轻抬头,那一瞬”白及君说着,突然拉风弦的手要她站起来。
&nb;&nb;&nb;&nb;原本风弦以为他又开始不正经了,却是突然听他自言自语喃喃道:“我应该画出来”
&nb;&nb;&nb;&nb;“哦,那你画吧我倒是想看看到底是如何模样”
&nb;&nb;&nb;&nb;白及君放开风弦的手,当真从袖口中唤出笔墨纸砚,迎风摆开。
&nb;&nb;&nb;&nb;风弦侧身立着,云天之外的风把她的头发衣衫吹舞得到处乱飞。
&nb;&nb;&nb;&nb;风弦一边好尴尬地揪回飞舞的衣衫,一边讪讪笑道:“这样画出来是不是有点魔性?”
&nb;&nb;&nb;&nb;“你从来对我都有魔性”
&nb;&nb;&nb;&nb;这魔性是风弦自己说的,想不到被他利用,只得干笑两声道:“看来白及君说画我是为了取笑我?”
&nb;&nb;&nb;&nb;“我说这话委实没有恶意,更没有亵渎的意思。你这样美,我哪里敢唐突,只不过一时忘情。”
&nb;&nb;&nb;&nb;他说这几句话是那样地淡,仿佛风吹过来,又要随着风散去。
&nb;&nb;&nb;&nb;可急促笃定的语气却完全化在风弦的耳朵里,让她对着茫茫云天发起呆来。
&nb;&nb;&nb;&nb;画到半晌,云天外的天空清澈爽朗,云似乎停住了,白及君突然顿住笔问风弦道:“对了,你曾说在这世间有一件喜欢的事要做,到底是何样的事?”
&nb;&nb;&nb;&nb;“白及君果然要听?”
&nb;&nb;&nb;&nb;“当然”
&nb;&nb;&nb;&nb;“种花养花算不算?”
&nb;&nb;&nb;&nb;风弦自个儿说得哈哈大笑起来,白及君亦忍不住笑:“算。治理国家弹棉花写诗腌制猪头都算,这也是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