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钱,她奚书谣还没怕过谁。
“刘先生,我是天疆集团的奚书谣,以我们公司的名义向您发起工作邀约,报酬绝对丰厚,足够让你过一个美丽的春节。”
“这样总可以了吧。”
男人呵呵一笑,眼睛里全都是看小孩子幼稚把戏的那种百无聊赖。
“晚会马上开始了,你们回吧。”
“对了,忘了提醒你们一句,我们公司现在集体休假了,不管是什么工作活动都不接,你出 1000 个亿我都不接,现在明白了?”
“不接就不接,全世界能干这活的,难不成就你们一家公司了?”
奚书谣本就是骄横的脾气,看见男人脸上的表情,可能是有几分不满直接涌上心头,牵着顾寒的手,拉着顾寒就要回原来的座位上去。
“你干什么——”
两人出了 vip 室,顾寒这才甩开奚书谣的手。
眼睛中带着些许的怒火。
只要差一点,自己就能轻而易举地让男人出手帮忙了。
别说 100 万了,他现在的银行卡存款里至少还有四个百万。
两百万是房子的房款,剩余的 200 多万,是林鹿笙在去美国之前,把之前自己给她的所有转账都一笔退了回来。
就差一点点,就能把事情轻而易举解决了。
奚书谣恍惚,觉得有些委屈。
“那我就这么看着他羞辱你,看着他用钱耀武扬威?”
“我心疼你,我看不惯,再说了,你手里哪有那么多钱!我说了我会替你想办法,你就不能信我一次吗?”
些许烦躁涌上心头,顾寒上前一步,扼住奚书谣的手腕。
“你那是心疼我吗?”
“你是怕我拿不出来这笔钱丢了你的面子吧,毕竟是你带我来的!对你是大小姐,你是千金,我是你带来的,还是你信誓旦旦宣扬出去的男朋友。怎么能像是那个男人说的一样,是个一无是处的穷光蛋。”
一股脑地将这些积压了几年的话全部都说出口,顾寒的心里仿佛泄了一股气。
他也就是在这一瞬,话已经全部落了地,他突然就觉得有些后悔。
只不过是这些天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卫澄的背叛,自己身体上的一日不如一日,给建筑业带来巨大的麻烦,林鹿笙去美国,甚至是踩碎柳知鱼的留声机,至今都还没找到。
好不容易马上就能做成一件事儿,甚至能够完全弥补一件事儿,因为奚书谣的出现却又变得更加糟糕,积压着的情绪突然就遏制不住,一股脑地迸发了出去。
这些话并不是顾寒的本性,可就是那么出了口。
顾寒也在随即认识到,这些话语可能会极大程度地伤害到奚书谣。
假如他是真的那么想倒还好一些,假如奚书谣真的只有真心,那么自己这毫不留情的揣测,无疑会变成一把把利剑,将她的真心砍成粉末,踩进泥里。
可能奚书谣前几年的性子确实有些顽劣,但最近一两年开始,尤其是这几天,奚书谣好像真的不太介意顾寒是否有钱或者到底有多贫穷。
要不然她也不会当着她父亲的面,当着那么多叔叔伯伯的面,搂着顾寒的胳膊就亲密地说出这是她男朋友的几个字。
果然,下一秒顾寒抬头时,就看见奚书瑶将手里拿着的老婆婆的面具狠狠的扔在地下,一脚将那个青木制作的面具踩得粉碎。
她眼眶里的泪水已经快要忍不住,却仍狠狠咬着嘴巴,渗出血来,也在憋着泪。
那双粉红的拳头现在攥得紧紧的,她的大拇指的指甲几乎都快要嵌进食指的皮肤里去了。
“所以这才是你真正逃开我的原因?在你顾寒心里,我就是这么卑鄙,这么龌龊,这么势利眼的人?”
“所以你根本就没相信过我跟你说过的任何一言一语,你只是觉得我看不起你!”
“顾寒!”奚书谣忍耐着脾气,泪水却从她的眼眶里一滴一滴地向下砸落。
“我有时候真的不明白,你那颗胸膛里装着的到底是一颗还会跳动的心吗?”
“又或者你真的有心吗?”
“我从来没有介意过你的贫穷,你的卑微,你的任何东西,我也并不觉得你就一直会是那样子!我觉得你才华横溢,幽默动人,你好看,你温暖,你善良,你正直!”
“这些哪一点不比贫穷更重要,哪一点不比贫穷更闪光?”
顾寒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看着在自己眼前眼泪肆意流淌的奚书谣,想为她擦泪的手僵硬地停滞在半空。
他没办法把自己造成的伤害挽回,也没办法把这一切的事情都理清。
思绪乱成一团。
最后的最后,在相当长时间的沉默中,顾寒背过身。
“你之所以觉得这些比贫穷更重要,只是因为你没有真正的贫穷过。”
“对不起书谣,我先走了。”
完全顾不得身后的哽咽声,顾寒的心一阵一阵地抽痛起来。
那铺天盖地的窒息感再一次如虫蚀骨般,从他的心脏一直蔓延向四肢,他像一只野狗般逃离似的离开了晚会现场。
身后灯火通明,辉煌达旦。
而他狼狈不堪,闯进黑暗,一切的一切就如一开始顾寒走进这场会场一样。
它就像是一场异端。
无论如何都融入不进去的。
可能今天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就是简舟月并没有认出自己。
顾寒也算是编了一个比较完美的谎言。
距离 9:00 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顾寒找了个宾馆,把自己原来的衣服换回去,装作路过守在晚会的现场。
一是为了等简舟月出来,二是想在出口处再赌一赌,看看那个男人,看一看事情有没有挽回的余地。他必须要帮简舟月找回那个狗中介。
大约时间到 8:50,会场中一个身着正装、气质出众的女人从里边缓缓走出。
顾寒强打起几分精神,从路边的树坑里站直,小跑着朝简舟月那边走去。
看到顾寒在门口等候,简舟月的眼神中掠过一丝惊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笑。“你怎么在这儿?”
顾寒避开简舟月的目光,心里稍稍安稳了一些。简舟月这么一问,就说明她确实没有看出任何破绽,自己终于在这个聪慧的女人面前编织出了一个完美的谎言。
“总让你等我也怪不好意思的,今天换我等你。”
简舟月微微嘟起嘴,露出几分可爱的模样,与她身上的正装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那可真是难得。”
“钥匙呢?带了吗?”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简舟月的那辆保时捷旁,简舟月打开车门,站在车门前回身向顾寒伸出手。
顾寒从衣兜里摸出那个有些锈迹的钥匙,准备去拉副驾驶的门。然而,他接连拉了几次,副驾驶的门却纹丝未动。抬头一看,简舟月已经坐在了驾驶座上,她伸手降下副驾驶的车窗,从顾寒手中拿走钥匙。
“就不麻烦你跟我去老房子了,我们就到这儿吧。”
简舟月的话让顾寒感到一丝怪异。她之前对这件事的仪式感强烈到近乎变态,可今天怎么……
“我还有事要回公司处理。”简舟月依旧礼貌地微笑着,但这个笑容让顾寒觉得很陌生,仿佛回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等顾寒回过神来,简舟月已经把副驾驶的车窗完全升了上去。
留给顾寒的最后一句话是:“你的面具挺好看的,和奚书谣很配。”
看着在黑暗中疾驰而去的白色保时捷,顾寒突然感到寒风刺骨,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仿佛要将人吞噬。
简舟月发现了!
又或者,简舟月从一开始就知道。
顾寒重重地摔倒在地,一头栽进了旁边的绿化带里。身上被树枝划破的无数伤口传来阵阵刺痛,一点点抵消着他的麻木感。
而在这一刻,他几乎感觉不到身体上的任何异样。
他只知道,在同一天的同一个场合,他似乎同时失去了生命中两个极其重要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