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随着诗句结束,周遭雾气再次翻涌,景色骤变,尽管依旧是那红桑树、小山崖,可小平地之外却不再是什么崖外风光,而是一片血色漫天,地上更是插满了数以千计的各色刀剑。
嗖!的一声破空之音略过,伴随着的是数颗人头落地,一把银白色的二尺短剑,其后带着一根细线,以一个极为优美的角度,回到一个身穿黑白玉色交错长衫的青年手中,青年二十多岁,赫然就是刚刚站立在崖边的男子,他脸上全无早先稚气,但意气风发不减当年,他依旧傲然的站于先前的崖边蒲团旁,只是那蒲团渐渐有了血色。
江忆惊诧于那杀敌的离手剑,那系于剑柄之后的丝绳,毫无疑问就是纵横门的捭阖御气术,可那速度和杀伤力,还有攻击的距离也太过于离谱了,竟达到了五十步之远!
但很快,景色再次随着雾气翻涌而骤变。
依旧是那红桑树,依旧是那小山崖,而那金色蒲团却变得有点暗淡,其上隐有暗红血迹,灰尘也是浅浅的在其上覆盖。
山崖之外景色竟是千山素裹,万里飞雪!这让江忆大为困惑,尽管有红桑树,可大鸿南方从未有过下雪的记录,难道此处不是南赡郡?
之前崖上小平地内,只插了一把极为不凡的长剑,长剑之前蹲跪了一个身穿道袍,生前应是仙风道骨的中年人,他额头眉心不断溢出鲜血,显然已经死透了,只是双眼圆睁,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在他正前方,依旧站着是那身着黑白玉色交错长袍的男人,一把灰色的二尺短剑,沾染着半个剑身的鲜血,正带着一条细丝线悬浮于身前,红色鲜血滴落,仿佛诉说着眼前的大敌正是自己斩杀的。
男子已经不再是青年模样,他有了胡须,已然是一个中年人的面相,除了那把滴血灰剑之外,他手上还拿着一把三尺多的长剑,虽是朴实无华,却有着与那灰色飞剑截然不同的一股寒光。
那既是剑意,也不仅仅是剑意。
江忆的金刚刀意,和剑意非常相似,只是和刀字沾边不多,像这样不纯粹的意,才是当今大多数武修领悟所谓刀意剑意的主流。
但这人不一样,剑意如万年雪山上清澈的雪融湖水般纯粹,纯粹的让人看一眼,灵魂都如被利剑所指,不由得让江忆再看了一眼跪地而死的道袍中年,难不成他以凡人之身戮仙了?
中年人脸上已经没有了昔日意气风发的神态,脸上满布仿佛与天死斗的不屈、坚毅、苦涩、不甘、不服……
可最后,他只是收剑入鞘,转身走到那已经有些旧色的蒲团上,默默地坐下。
白雾再起,视野再次模糊,依旧是那红桑树,依旧是那山崖景,依旧是那旧蒲团。
黑衣老人孤独的蹲坐在蒲团之上,如同发呆一般看着那夕阳山色,浑浊的老眼中,已经没有了少年的意气,青年的傲然,中年的不屈,有的只是如那残阳般,即将落幕的惋惜。
他的身前,摆着两把剑,一长一短,还有一件叠好的丝质褂衣,是他年少时穿于外袍之内的衣物,一晃竟是到了垂暮,如今只能如同卸甲将军一般轻抚此衣。
那短剑已成黑色,如墨般的黑,却有丝丝缕缕暗红纹路骤现,他知道,江忆也知道,那是昔日斩杀敌人的鲜血。
而另一把三尺青锋,却依旧如那高山白雪,明净透彻,可却是剑意迟暮,垂垂老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