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渊允诺的那一刻,景明月如释重负。
“四十鞭子已是打完了,你可以把人带走了。”
“多谢大人。”
陆寒渊走后,景明月独自开了一坛桃花酿,一饮而尽。
桃花落尽,清明风雨,纵使衡阳和皇昭司之间有再多的恩怨纠缠,总归他们还有一条路是相同的——
复仇——
十六年的仇恨,该有个了结了。
出征之前,陆寒渊孤身去了翟五刚秦六强在京郊野外的坟冢,孤坟鬼唱,恨血千年,这里漫山遍野的坟堆埋的都是最命如草芥的太监宫女。
他们有的死不瞑目,有的到死却不知为何而死。
“对不起……”陆寒渊双膝跪地,拧开酒壶的壶盖,将壶中之酒倒入坟前黄土。
“我知道她想要什么,我甚至觉得她完全没有错……是我,都是我的错……是我护不住你们……”
景明月没有错,小五小六都是因为陆撷英想要威慑他,才丢了性命。
万方有罪,惟他一人。
惊风乱飐,骤雨滂沱,如千万根银针扎在他的身上。
陆寒渊如雕像一般一动不动地跪着,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他渴望这雨来得更猛烈一些。
雨下得太大,雨水顺着湿发如瀑布一般流淌,迷蒙了他的双眼。当陆寒渊终于支撑着麻木的躯干准备起身离开时,却发现身后不远处多了一把伞。
陆寒渊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过浸染着黄泥的水洼,向那把伞走去。
他颤抖地撑开那把油纸伞,伞面上简单地写着两行字,字迹遒劲,如竹如剑,亦如那个人自身。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他极目去望,却四下茫茫,只有连绵不绝的坟茔,密密匝匝的雨帘,层层叠叠的雾气,寻不到那人的半分踪迹。
但他就是知道,她一定来过。
陆寒渊自嘲地撑开伞,离开千里孤坟,走向自己的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