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月对着公孙娘子微一点头后,帘幕落下。再拉开时,已不见公孙娘子的踪迹。
有人惊叹着离开,有人还沉浸其中不愿离去,还有人继续奔赴万芳楼的下一场笙歌。
“剑舞如何?”
“确实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萧守正叹道,“比万芳楼其他庸俗歌舞,更显我大坤气象。”
这番带着几分傲气的回答,像是崔家人教出来的。
“你们都认为万芳楼夜夜笙歌是靡靡之音,皆是直把杭州作汴州的西湖歌舞,不识亡国恨的玉树后庭,却不知真正乱离之时,这样的歌舞都是没有的。还是得练,看问题,还得更宽阔些。”
成康之乱时,整个长安,哪有什么杨柳楼心月,桃花扇底风,全是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你可看清公孙娘子是如何使手中的软硬双剑的?”
“相辅相成,相得益彰,方才啸成绝佳的剑气。”
“剑舞要想好看,杀敌要想利落,硬剑和软剑自然得是相辅相成,断没有用其中一剑去对抗另外一剑的道理。至于该如何驱策这两剑,殿下有何感想?”
“当勤学之、苦练之,方得这绝世之剑。”
“还是浅了。”景明月见萧守正仍是一脸迷茫,终是开口为其解惑,“那硬剑如世家,软剑如寒门,这么说,殿下可明白了?”
硬剑如世家,软剑如寒门!崔绍节闻言,先是面露震惊之色,思忖片刻后,恍然大悟。
这竟是一种他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硬剑如世家之刚,所谓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硬剑可用之而不可折之;而软剑譬如寒门之柔,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软剑可随物赋形却极难控制力道。相辅相成,便是盛世气象;若冲突对立,那就是无尽党争。言尽于此,其余的全靠殿下自己领悟了。”
点到为止,却已经足够。
这就是景明月,从不说一句废话,做一件无用之事的景明月。
皇权世界之争,是崔绍节目前面临最大的困境。崔氏把萧明鼎扶上去后,萧明鼎企图扶植以齐氏为代表的寒门来对抗世家。
萧守正是三娘的孩子,扶持萧守正是崔家最好的选择。可崔绍节更怕,萧守正会成为下一个萧明鼎。如此循环往复,终无尽头。
萧守正怔怔地站在原地,楼下已经人去台空,硬剑如山,软剑似水,挥出万钧气势的场景,却还仍在眼前。
正在此间,景明月却惊闻雁哨,雁哨一响,必有要事发生。
景明月的心口处突然一阵绞痛,惶恐与不安顿时涌上心头。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殿下和大皇子先在此处稍坐着,微臣去去便回。”
景明月速速离开雅间,遁着雁哨方向而去,在满庭芳内,见到吹响雁哨的雁影卫。
“出了什么事?”
雁影卫直接跪倒在景明月面前,呈上顾贞的凤令:“皇后娘娘传讯,柳督主宫中有难,请掌院速速入宫!”
景明月闻言,只觉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在片刻间凝固了。这个雁影卫是她专门派给阿贞的,阿贞从来没有用过,如今派此人前来传讯,定是十万火急之事。
“到底出了何事!”景明月拎着雁影卫的衣领的手都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