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病倒的消息马上传开,短短三日之内,长安城便敲响了帝王的丧钟——十二声,山陵崩。
宫中对外宣称,齐氏与葛道人居心叵测,让萧明鼎服用了大量的有毒丹药,伤了陛下身体的根本,再加上萧明鼎最近时常大动肝火,才导致急症,突然驾崩。
由于萧明鼎驾崩得太过突然,膝下又没有嫡子,按照规制,便只能由内阁大臣集体商议,定下新皇的人选。
景明月收到了崔贵妃的单独召见。
“是你做的。”景明月一见到崔贵妃,便直接开门见山。
在萧明鼎面前,她不能知道。但在崔三娘面前,这个答案她必须说出来。
此话一出口,双方都开始下注,只有赌赢了这开场的一局,此后,才不会输。
最好的结果,是她们都不会输,一起赢得盆满钵满。
“是谁做的,这还重要吗?”昔日面若桃李芙蓉的崔贵妃,此时像是肃杀零落的枯枝,她的眼神空洞如死水,却还止不住在往下掉泪,“难不成景大人还想用大坤的律令,将本宫绳之以法吗?”
她抬手不断地去擦泪,眼泪却是越掉越多。
她同萧明鼎之间到底有过年少情深,走到今日狠心弑夫的地步,没有人比她更痛苦。
帝王薄情威逼在先,再耗下去,也是你死我亡的结局,景明月一时竟不忍斥责崔贵妃。
“只要萧氏皇族愿意,大坤律令就是头顶天威;但若是你们不愿,那全是一堆废纸。你们什么时候按过律令办事?”
景明月虽语带嘲弄,但崔贵妃的心却稍稍安定下来了。
景明月的话代表着她不愿追究,当然,她也没法追究,追究下去只会让混乱的局面变得更加无法收场。
“以景大人之才智,应该知道本宫唤大人来做什么。只要大人力主我儿登基,大人的请奏,无不应承。”
崔贵妃虽没明说,但景明月知道她具体所指为何——那道削去柳定宦籍,还他堂正的折子。
景明月不喜欢有人威胁她,尤其是拿她最在乎的人来威胁她。
那就不要怪她把话说得难听了。
“确实不重要,我只是觉得这么做的人——很蠢。”
景明月的唇边浮现出讥诮的笑意:“我对萧守正继位没有什么意见。你一直拿萧守正当储君培养,萧守正端正持重,才学尚可,在没有嫡子的情况下,由其作为长子继承大统,名正言顺。”
景明月顿了片刻后,继续道:“只是周而复始,因果轮回,父子不是父子,夫妻不是夫妻,兄弟不是兄弟,萧明鼎的今日,是萧见琛的昨日,你就不怕也是你儿的来日吗?”
崔贵妃陡然变色,踉跄着站起:“你什么意思?”
“俱志珍是你的人吧。”景明月的指尖在邻近的桌案上一下一下地敲击着,“不知道你许了他什么富贵,可惜了,忠心殉主的人,没有这个福分享受了。”
景明月指尖的敲击,犹如帝王山陵崩时,奏响的丧钟。
萧明鼎驾崩的同时,崔贵妃便派人将俱志珍料理干净了,感念俱志珍殉主之忠,予以厚葬。
崔贵妃眸中的漩涡越来越深,她做这一切都十分隐秘,虽然不指望能瞒过景明月的眼睛,但景明月了如指掌,甚至就这么大方坦然地说出来,仍然让她感到如芒在背。
“宫中传来消息,那日陛下是因为听闻您和皇后有意联姻,甚至让我做媒才急火攻心。我虽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成了崔家的媒人。但娘娘在为大皇子筹谋婚事,应该是真的吧?”
崔三娘知道,景明月在暗指她做足了表面功夫。如此一来,就是一击不得手,萧明鼎醒来,也查不出什么端倪。
哪怕骗不过萧明鼎,也要骗过萧守正。
崔三娘将面上冰凉的泪意拭去,对着景明月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如果大人愿意,三娘自然求之不得。”
“能为未来的陛下做媒,应该是微臣三生有幸。只是未来皇后的人选,会是顾家女吗?”
景明月唇角微弯:“按照皇后的性子,在世家危难之际,会与崔家联手,但必然不会同意再嫁顾家女入皇室。”
景明月仔细捕捉着崔贵妃脸上每一个变化的表情:“那便只有可能是个障眼法,其实真正您相中的未来儿媳,还是崔家人。只是为了演这出戏,才不断派人出入顾家门庭——”
“只是你觉得,萧守正会对你的行为一无所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