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邀大人来此,并不是为了暗讽大人倚仗权势徇私舞弊,大人的为人,哀家心中清楚。只是——”崔三娘的眸光暗沉了下去,望着盘中荔枝露出无尽的苦涩,“曾经予以林氏无上圣宠的是开泰帝,最后下令杀死林氏平息众怒的,也是开泰帝;哀家与陛下曾经海誓山盟,可到头来,却彼此怨怼至此……”
崔三娘喉头发涩,不敢再回忆和萧明鼎有关的任何事情。
“哀家只是想同大人说,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大人之情深,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哀家钦佩,只是大人切莫让自己陷了进去。毕竟以大人之身份地位,能够图谋的东西,实在太多。”
“我知娘娘善意,感怀在心。”景明月对崔三娘施礼,温和笑道,“只是我与他,与其他旁人,都不一样。”
景明月颔首向崔三娘致意告退,撩开帷幕,正好迎上柳定望向她的双眸。
他反手持剑立于武场中央,阳光打在他沾湿了汗水的发上,笑容中依旧是少年意气。一瞬之间,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的身上,而他的眼里只有她。
只这一瞬,崔三娘便知,他们真的同世间其他的爱人,都不一样。
……
结果很快就下来了,柳定被准允削去宦籍,由三品皇缉司督主调任至神机营,从最普通的士兵开始做起。同时被准允削去宦籍的还有于八隐、荆十文等四人。
其实同时通过考课的还有三人,但那三人和许多不愿参加考课的内宦一样,他们舍不掉宫中荣华。低等末吏的俸禄甚至不如高阶宦官。身既残缺,就算出宫有了自由,一样还是得受人白眼。不如留在宫中,一步步爬到显宦的位置上,就算不能涉政,也自有低等宫人奉承阿谀,有耐不住深宫寂寞的宫女愿结对食。
他们不愿从低等末吏做起,宁愿留在宫中。而这低等末吏的身份,却是柳定和景明月苦苦求来的。
“微臣叩谢陛下圣恩!”柳定带着其余四人,向萧守正行跪拜大礼。
他们习惯了天家奴婢的身份,这是他们第一次能在天子面前自称微臣。
“从此之后,你们不再是内宫奴婢,而是我大坤官吏。望尔等铭记机会的来之不易,清白做人,清廉为官,为大坤福泽百姓。”
“臣等谨遵圣训!”
萧守正将他们的宦籍交于景明月发放,归还他们于自由。
景明月将宦籍先放还给其他人,最后才来到柳定的面前。
“三哥,我做到了。”景明月眼中跳跃着隐隐的泪,眸如秋水,装着万千繁星。
景明月将宦籍交到柳定的手里,柳定却没有接过。
“此物,当交由你来处置。”
柳定双眸如碧海,那瞳仁里映着青天月明,再也装不下任何人。
景明月运起内力,五指一握,那张宦籍便在她的掌中化作粉末,上面的笔墨全部被销毁得一干二净。
“风为剑,雪为骨,一片冰心问苍穹。不负少年凌云志,敢问凌烟第一流。”
景明月与柳定二人相视而笑,笑意如明月流水,不带半分旖旎绮丽,让却不少人心中,均生出一份干净明澈的感动。
萧守正率先鼓起掌来:“好!好啊!希君生羽翼,化作北溟鱼!按照大坤新规,柳大人已非宫中内宦,便可以正常袭爵。景大人已是忠国公,爵位在忠义侯之上,便谈不上承爵。柳大人既是忠义侯的义子,又是景大人的夫婿,忠义侯的爵位,便由柳大人承袭可好?”
还是有些官员认为萧守正对景明月夫妇实在恩赏太过,刚想出言反驳,景明月已经先行驳斥:“多谢陛下美意,只是暂且不必了。微臣相信,微臣夫婿不必通过袭爵,能凭自己的能力,重新挣下一份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