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冰河没法想象,如果是李铁马血战而死,她该怎么办?景明月和柳定这一生已经太苦太苦了,为什么上苍要这么对待他们?
景明月反手用力擦掉唇边的鲜血,撑地起身。她能感受到摇摇欲坠的身体在土崩瓦解,一片片血肉零落。可她必须用最后一丝意念,将自己拼起来,她绝对不能倒下。
“传衡阳掌院之令,孟长峥不忠不义,今犯叛国重罪,即日起从衡阳名录上除名!不再为衡阳子弟!取孟长峥性命者赏万金!景明月在此立誓,杀我将士,陷我河山者,必要他们血债血偿,不死不休!”
景明月漆黑的瞳仁里染着血色,从牙缝里挤出的每一个字都裹着浓到触目惊心的恨。
“血债血偿,不死不休!血债血偿,不死不休!”
复仇的呐喊声震云霄,每一个将士都发着狠,喊出压抑了许久的血泪。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将士不怕血洒疆场马革裹尸,但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这笔血债,他们一定要讨回来!
“梁襄你先回京城,将孟长峥叛变前后详细的经过禀报陛下,和素姨一起彻查孟长峥上衡阳之前的身份。如果查不出来,直接让陛下下旨,对外宣称衡阳已查出孟长峥乃西羌细作,此等朝秦暮楚之辈,天下当共诛之!”
“西羌?”梁襄不解,不明白为何会牵扯到西羌。
“孟长峥蛰伏大坤二十多年,我和师父都没能发觉他的异常,可见他和北戎手段之高深,哪怕我们倾尽全力也未必能查出端倪。北戎那边对一个突然倒戈的敌军主帅,也未必能完全信任。要想让北戎军完全信任孟长峥,北戎王必须给北戎军一个妥帖的理由。这或许正是孟长峥身份的关键。”
“可是西羌那边若是不认怎么办?”
“西羌不会不认的。”景明月露出一抹残忍的冷笑,“北戎一旦突破大坤的西北,唇亡齿寒,不会放过西羌。而大坤若夺回西北十六州,恢复西域商道,西羌同样也可受惠。不过是帮大坤说一个谎,这笔划算的买卖,西羌不会不做。”
大坤,西羌,北戎;萧氏,衡阳,耶律氏,阿史那氏,完颜氏,这是一场鲜血淋漓的权力和利益之争,周围都是白骨累累,她和孟长峥在较量,谁能更快地拨开那些嶙峋骸骨,探出一条生路……
赵冰河替李铁马把完脉后,火速写了一张药方,从药箱中取出药材搭配好,交到梁襄的手上。
赵冰河忍着哭腔,对梁襄道:“梁师兄,铁马就先托付给你了。铁马虽然伤得严重,但没有性命之虞,请师兄替我照顾好他……”
梁襄接过赵冰河手中的药方,放要应下,昏迷中的李铁马一把拉住了赵冰河的手。
李铁马的意识已陷入一片混沌,整个人烧得通红,正在经历着烈火焚身之痛,冥冥之中他感觉到,有一股冰凉的气息萦绕在他的周身,欲拯救他于烈火之中。他听不见也看不见,可他就是知道,那是她的冰河。
“冰河,别走……”李铁马发出的声音,比脚下的黄沙还要粗粝,他用力地攥着赵冰河的手腕,不想放她离去。
赵冰河全身都在抖。
“你随梁襄一起回去吧,好好照顾铁马。”景明月将口腔中翻腾的血腥气压下。因为她的决策失误,她害了大坤镇北军那么多的将士,害了自己此生挚爱之人,也连累得旁人挚爱身受重伤。
她无颜在让赵冰河和她一起奔赴生死未卜的前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