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金海让这孩子站起来。
等孩子嘚嘚瑟瑟、战战兢兢地站起来。
宋金海才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小男孩儿。
孩子可能是吓坏了。
两只满是泪水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不安,边哭,边时不时警惕的偷瞧着屋里的人。
黝黑、又冻得通红的小脸上,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的。
让他小手一抹,活像个小花猫。
再看这孩子的身高,大概一米五多一点,黑瘦黑瘦的。
单薄的上身穿着一件,极不合体的深蓝色铁路制服。
黝黑铮亮又满是褶皱的衣服,像一件肥大的袍子,极不协调的套在他身上。
左右的袖口上,除了磨破的毛边,就是打着各种颜色的补丁。
就连下摆的军裤,也是满是污渍和破洞。
最让人看着不舒服、揪心的是,这孩子大冷的天,脚上还穿着一双单薄的布鞋。
那破旧的布鞋上,沾满了泥点和雪水。
可能是屋里的暖气温度高,孩子鞋上泥点和雪水融化后,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大爷,叔叔,我求求你们!你们放了我吧,我真是第一次偷东西,我什么也没拿啊!”
小男孩儿不等宋金海说话,就先哭了起来。
宋金海一皱眉。
让人给孩子搬了把椅子,让他先坐下。
小孩儿看着搬来的椅子,没敢坐下。
仍旧站在原地,手捂着脸,哭个不停。
“孩子,先别哭了,你也不用害怕。我们既不是坏人,也不是警察。但是你来我们厂偷东西,就已经给我们厂造成了损失。我们保卫科,就必须要管,清楚不?现在我问你,你这是第几次来我们厂偷东西了?”
宋金海的声音,和刚进屋时相比,降低了几个分贝。
但是。
温柔中却又透着严厉。
“大爷,我真的……真的是第一次偷东西,你相信我吧!”
小男孩儿停止了哭泣。
放下了小脏手,揪着衣角,低着头,断断续续的回答。
“第一次?你当我们都是傻子吗?第一次偷东西,你别的地方不进,就直接进库房?第一次偷东西,你那破袋子里,就装的鼓鼓囊囊、满满登登的?”
“你要是不说实话,我们现在就报警,让警察来收拾你!我估计你这点小岁数,就是蹲不了监狱,也够进少管所啃窝窝头了!”
不知道怎么了。
宋金海说罢,站起身来,满脸怒气地走到办公桌前。
抄起电话,手指转动号盘,就要给派出所打电话。
孙建伍心里一阵发笑。
软硬兼施,刚柔并济!
这宋金海,还真是拿捏的恰到好处。
那小男孩儿一看宋金海这架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拉着宋金海的衣角,大哭:
“大爷!大爷,你饶了我吧,你饶了我吧!我真是第一次,我进库房是不假。可是我真没拿什么,不信,你们自己看。”
孩子边哭,边指着地上的破编织袋。
宋金海的手指,从电话拨号盘里,抽了出来。
放下电话,他瞅了一眼孙建伍和其他人。
孙建伍迎着宋金海的目光,心里看出了他的意图,点了一下头。
然后,走到那个鼓鼓囊囊的编织袋前,两只手拎起编织袋。
左手撑着袋口,右手举高袋子底儿。
“哗啦”
袋子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地,都被孙建伍倒在了地上。
看着袋子里的东西倒出来,屋里的人一下子就围了过去。都想看看这袋子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
就见满地上的一堆破烂儿,什么都有。
有钢筋头,废书本,玻璃瓶子,还有几捆八号铁丝圈。
大小不一的螺丝钉、螺丝帽。
唯一能算得上,是化肥厂财产的,就是几包崭新的,包装封口用的大孔钢针。
这里面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丢失的编织袋啊!
看着地上的这堆破烂儿,大家伙儿又都像泄了气的皮球。
叹着气,各自找地方坐下。
该抽烟的,抽烟,该喝水的喝水。
谁也不说话。
屋子里,只听见小男孩儿呜呜的哭声。
“别哭了。你告诉我,这些东西你都是从哪儿偷来的?”
孙建伍拉起了小孩儿,又递给了他一块湿毛巾。
小男孩儿没敢接,断断续续的说:“叔叔,钢筋头和螺丝帽是我在院子里捡的,就那几捆八号线和麻袋针是我从那个库房里偷的。叔叔,你相信我,我真是第一次偷东西,我知道错了。”
“好,我相信你。但是你能告诉叔叔,你是从什么地方进的厂,又是怎么遛进到那个库房里的吗?”
孙建伍边说边用毛巾,给孩子的小花脸擦干净。擦干净细看,这孩子长得倒也周正,尤其是那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就透着一股机灵和聪明劲儿。
“我是从厂区那边的东墙角,跳进来的。那边的墙破不说,主要是好爬。而且墙后面又堆着个大土堆,上和下都方便。我看见你们单位不少人上下班,都从那儿走。”
听到这里,宋金海的脸色,就变的有些难看。
管理松懈!
保卫科,抓的也不紧!
这是个极其严重的管理漏洞!
他环视了一圈屋里的人,科室里的同志们,纷纷躲闪着他的目光。
大家伙儿谁也不想,因为这个挨顿说,再惹自己一身骚。
小孩儿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和人要了口水,喝完接着说道:
“至于那个库房,我是看别人从窗台进去过,我才知道,那个库房的窗户能打开。就跟着学,也找了个松木杆当梯子,从窗台翻进去的。但是等我进去一看,库房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啊!”
“等等,别人?孩子,你说你是跟着别人学的?”
宋金海一听,又是一脸疑惑。
孙建伍也皱着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