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给供应厂区的三号炉添了一次煤,剩下的时间,他就是给战友写信和洗衣服。
孙建伍把老张头和东子,还有自己的衣服刚洗完晾上,休息室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孙建伍以为是厂里,别的科室打来要水的。也没敢耽误,拿起电话礼貌地说道:
“喂,你好,这是锅炉房……”
还没等孙建伍说完话,就听电话那头传来了小东子哭哭啼啼、语无伦次的说话声。
“伍哥,你,你快,你快来,我爸,我爸…”
孙建伍一听小东子说自己师父,对着电话就大喊了一句:
“东子,师父怎么了?”
电话里小东子泣不成声地说道:
“我爸在县医院呢,刚进了手术室……”
挂断电话,孙建伍又给宋金海打了一个电话。
宋金海一听说老张头住了院,也是挺着急。嘱咐孙建伍赶紧锁门,然后来保卫科找他,他们俩个一起去县医院。
等孙建伍跑到机关楼,就看见宋金海和车队的马师傅,已经在楼下等他了。
原来,宋金海怕老张头真有什么意外,他和孙建伍再赶不及。
匆匆忙忙和厂领导汇报了以后,厂里马上安排了一台车,准备送他们俩去医院。
就这样,孙建伍哥、宋金海坐着马师傅开的北京212吉普车,一路风驰电掣地,来到了吉通县医院。
慌慌张张地跑到了二楼手术室,就看见小东子一个人坐在手术室的门口。
见孙建伍他们来了,小东子“哇”的一声,扑进了孙建伍的怀里。
“伍哥,你们可来了,干爸他,他正手术呢!”
孙建伍给小东子擦去了眼泪,问道:
“东子,别哭了。你和师父不是去上坟去了吗?怎么好好地,还进了医院了呢?”
小东子抽搐了半天,才慢慢说:
“我和干爸都上完坟了。我们爷俩儿本来正往回走,干爸就说他肚子疼。他还以为是昨天,吃单位发的熟食吃坏了肚子。可是去了几趟厕所,他还是疼的厉害。干爸怕耽误你上班,就忍着疼说什么也要回来。我搀着他,还没等挤上公交车,干爸就晕了过去。这还是公交车司机大叔,和买票的阿姨人好。也不跑车了,拉着我们爷俩就来了医院了。”
宋金海摸摸了小东子的头,安慰了孩子几句,扭头对孙建伍说道:
“不应该啊,昨天晚上,我回家也吃了单位发的熟食,没啥事儿啊。”
孙建伍也没说话,就是苦笑了几声。
又过了一会儿,单位食堂的胖刘姐,也就是老张头的老相好。
哭天抹泪,连跑带颠儿地上了楼。
虽然这胖刘姐和老张头,暂时还没有个名分,可化肥厂的大家伙儿,也是都知道他们俩的这层关系。
孙建伍一看自己师娘来了,急忙跑了过去。
“刘姐,哦,不是,师娘,你怎么还来了?”
宋金海和小东子也是跟了过来。小东子拉着胖刘姐的手,哭着说道:
“干妈,我没照顾好干爸……”
胖刘姐一听小东子说完,还以为老张头一定是得了什么大病。
“嗯”的一声,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孙建伍、宋金海急忙按着胖刘姐的人中穴,又压着她的胸口,才算把她折腾过来。
胖刘姐一醒,坐在地上捶足顿胸地就哭喊道:
“张老帽儿,你个没良心的,自己生了病你也不告诉我一声。我他妈跟你真是操碎了心啊!还指望你能将来,能照顾我们孤儿寡母的,你说你这就要撒手不管我们了。老张头,你要是真走了,扔下我们娘俩儿。扔下小东子,我们娘仨可咋整啊?你说你还要过了年娶我,我咋就这么命苦啊!刚不守寡了,寻思能跟你过两天好日子,你可倒好,又要爬大烟囱去了!老张,你要是走了,我他妈也不活了,我陪你一起去……呜呜…呜呜……”
胖刘姐哭的撕心裂肺,哭的真是情深意切。
孙建伍、小东子也是满脸泪水。宋金海咬着牙,也在一旁默默地叹气。
小东子搂着胖刘姐,大哭道:
“干妈,你别难受,干爸一定能好,干爸一定没事儿。你放心,就是干爸不在了,还有我!干妈,我挣钱养活你…”
胖刘姐也是抱过小东子。
这娘俩儿抱头痛哭,那场面让人看得就心碎。
旁边的孙建伍,眼里全是泪水。
他脑海里回想着刚进厂时,初见老张头时的情景。还有平日里,师父对他的种种好。
千般的滋味儿,涌上心头。孙建伍的心,就像碎成了几瓣,疼的要命。
师父。
师父!
心里喊了无数遍,孙建伍两腿一弯,对着手术室的门,就要跪了下去。
“吱扭”
一个头戴白帽,身穿白色大褂的女护士打开门,伸出了半个头。
“你们小点声,这是医院!哭啥啊?切个阑尾也死不了……谁是张老帽儿家属?家属呢?把这老头接一下,没等上手术台,就吓尿裤子了,真是的!”
手术室外面的人一听,脸都他妈黑了。
胖刘姐擦了一把眼泪,对着孙建伍说道:
“那啥,伍子,我先回去了。哭他妈一通,白淌眼泪了。这老鸡巴登,还尿裤子了,真丢人……”
“…”
等老头从手术室,被大夫推出来。
孙建伍他们几个,赶紧围了过去。
孙建伍一翻老张头的眼皮,悲伤地说道:
“师父,师父,你还认识我吗?”
老张头无力地瞪了一眼孙建伍。
“滚,滚他妈一边儿去,我就是切个阑尾,也不是老年痴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