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局促地抿抿唇,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
俊儿连忙打圆场,“曾外爷您有所不知,女孩子爱美,穿得单薄,这小月顶上前几日又刚下过初雪,自是透骨的寒,手难免会凉一些。”
轩辕王听完,微微颔首,又吩咐玱玹,“让婢子取件大氅过来,暖手炉也取一个过来。”
说罢,他的视线又落回岁岁身上,感慨地说,“你的脸生得像你母亲,一双眼像你父亲,笑起来应很好看。”
岁岁看着他,老人的脸上是一道道深浅不一的沟堑。当他笑的时候,眼尾的皱纹就会挤到一起,从眼角向外散开,锋利又深刻。
“前两日你娘刚来过,就坐在你现在坐的地方给我把平安脉。她从未与我详尽地提起过你和你的兄长。”轩辕王慢悠悠地说,“你们都是我轩辕的子孙,本该在宫里过锦衣玉食的生活,做你们的王姬王子….是我当年亲自把你娘亲从这赶走,让你们也跟着流落乡野,吃了很多苦…”
“我和哥哥从未觉得苦。”岁岁小心翼翼地抽回手,恭顺地说,“我哥哥叫阿晏,名字取自河清海晏。爹娘盼着天下安宁,百姓安居乐业。娘亲说,这天下安宁无战事,我和哥哥的生活自然也会安宁富足。至于我的名字,更简单一些。宜言饮酒,岁岁常欢愉。”
轩辕王听完,只是深深凝视着她,仿佛透过她看向了很久远的过往。
在他不说话的时候,岁岁能明显感觉到玱玹和俊儿都屏气凝神,静静在一旁候着,直到轩辕王轻声笑起来,他们才轻吁一口气。
“你小小年纪,竟已能想得如此通透豁达,你爹娘把你教得很好。”
此时婢子正送过来一件灰白大氅,俊儿接过大氅,替岁岁披上,又把暖手小炉塞她手中。
玱玹站一旁笑着打趣,“爷爷你快别夸她了,你都不知道她平日里有多蛮横跋扈。”
轩辕王抚着胡须大笑,说,“蛮横一点怎么了?我们家的女孩子就该蛮横不讲理一些!让外面那些男子,不敢轻易攀附。”
许是轩辕王不再板着一张脸,双目炯炯地盯着她看,岁岁整个身子终于松弛了一些,她低头轻语,“我已有夫婿。”
“是吗?”轩辕王的眼里闪过一抹惊讶,他的视线在玱玹和俊儿脸上掠过,笑问,“是哪个世家的公子?这般有福分。”
“爷爷,岁岁的夫婿不是世家子弟。”
玱玹见轩辕王要起身下榻,连忙上前扶起他的身子。轩辕王笑着摆摆手,感慨道,“大家族规矩多,平常人家也有平常人家的好。子孙的事,我们是愈发地管不动也管不着咯。”
“陛下…”,岁岁刚想开口说什么,只觉整个身子被什么东西羁绊住,脚下一个不稳,整个身子都扑向前去,眼看着都要砸到轩辕王的背上。
俊儿连忙伸手,一把揪住她的领子。
岁岁这才发现,方才那猛然间的羁绊,竟是俊儿在她身后不动声色地踩住了她的裙角。
“高辛俊你…”
俊儿伸指放在唇边,无声地“嘘”了一下。
轩辕王与玱玹听到动静,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向他们。
俊儿若无其事地说,“是俊儿莽撞,不小心弄脏了妹妹的裙裾。回头我定让人给妹妹重新量身剪裁一套新的送到府上,就当是给妹妹赔不是。”
岁岁一脸假笑,娇滴滴地说,“俊哥哥见外了。”
玱玹无奈地瞪了他们一眼,扶着轩辕王缓缓向外走去。老人家的步子有些蹒跚,但背脊却依然努力地挺得笔直,撑着他这一生的骄傲与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