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离下游洗衣服的地方不算远,那边还有人在,所以萧戾也就没有叫他,只是不疾不徐地跟在他后面走着。
直至没人能瞧见了,他才低低笑了一声,把人给叫住,“小风筝。”
鸢,说的是一种黑色会飞的鸟,可在这时候,往往还会用来代表风筝,纸鸢便是这么来的。
不过这里的人一般都不叫纸鸢,而是直接叫风筝,很多人都不知道陆鸢的鸢就是纸鸢的鸢。
听到这声带着笑意的“小风筝”,陆鸢就算不回头也知道是谁在叫自己,更别说这人的语气还那么地、那么地……
跟故意逗他一样。
他爹在的时候,跟他解释过自己为什么叫陆鸢,也知道鸢这个字是什么意思,那时候他爹总爱叫他小风筝,后来他爹不在了……
陆鸢停下来,没回头,等听到他的脚步声停在自己旁边,才没好气地说道:“叫我干什么?”
因为他低头看着地面,所以萧戾并未注意到他泛红的眼眶,从提着的鱼里挑了条最大的递给他。
“鱼要不要?”
“鱼?”陆鸢看了眼又大又肥的鱼,嫌弃地皱了皱眉,“鱼难吃。”
萧戾愣了下,才想起他跟自己不一样,并不知道怎么处理鱼能让鱼变得好吃,也没有姜和香辛料。
沉吟片刻,他伸手摸袖袋佯装拿东西,实则从空间的仓库里取出一小块生姜。
“用这个和鱼一起煮就不难吃了,这鱼刺也少,只有一些大刺,吃起来并不麻烦。”
陆鸢将信将疑地接过那块姜,“这东西好像野姜,不过又不同,野姜没有这般大,而且野姜是药。”
“嗯。”这时候已经有了姜萧戾是知道的,因而并不意外,“这是生姜,也是姜的一种,比起野姜会更适合用来去除肉类的腥味。”
陆鸢十分准确地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也可以用来给别的肉类去腥?那猪肉不是也行?”
“可以”,萧戾点头,“生姜切小腌肉,然后再下锅跟肉一起煮,能压下一部分腥味,要是加点酒效果就更好了。”
这时候还没有劁猪匠,猪都是没有经过阉割的黑猪,难贴膘不说还吃得多,猪肉还有一股腥膻味,不多放点油和盐都难以下咽。
像达官贵人基本都不吃猪肉,吃猪肉的都是些小官和底层没权没势的老百姓。
闻言,陆鸢眼前一亮,将生姜握紧,也不再嫌弃鱼难吃,把鱼从他手里接过来,“谢谢你萧四,你人真好。”
“不用谢,我的鱼不给我的小夫郎还能给谁?”萧戾勾了勾唇,在小哥儿生气前大步往前走。
因为住在两个不同的方向,所以陆鸢就算想追上去骂他不要脸都没办法,只能气鼓鼓地抱着木盆提着鱼回家去了。
到家的时候,陆鸢才进院子里就看到了正在堂屋门口纳凉的陆有福,随后很快低着头往自己和小爹爹的屋子走。
他不想招惹陆有福,可在萧戾那边受了气的陆有福却不想就这样放过他。
“鸢哥儿你如今都穷得要吃鱼了吗?”陆有福捂着嘴,故作震惊地瞪大双眸。
片刻后她又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一副“为你好”的语气开口道,“要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你和你小爹爹就和爷奶低个头,陆家怎么也不至于让你们吃鱼活下去啊!”
陆鸢抱着木盆的手不自觉用力,狠狠瞪了她一眼,“回去给你们当牛做马吗?”
以前陆有福为了有个名声,有什么事都是让陆家其他人出面做的,她只管享受最后的成果。
在她记忆里,自从二叔在战场出事后,陆鸢跟他小爹爹一直都是仰仗着他们大房过日子,就算后来分开锅吃,也不敢这般同他们说话。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个曾经连她洗脚婢都比不上的人,竟然变得如此大胆了?
因为重生的缘故,这时候的很多事情对她来说都十分遥远,所以她并不记得前世这时候的陆鸢是什么样的。
她只记得后来逃荒的时候,因为陆鸢不小心露出了漂亮的模样,被一个恶霸看上,最后和他小爹爹一起因为反抗死了。
当时他们杨柳村的人都是一起逃荒的,她和萧四当时也在场。
那会萧四还想阻拦,要不是自己一直借口害怕将他拉着,他怕是那会就被恶霸一起打死了。
这一次重生她和萧四退了亲,好多事情似乎都因此跟着变得不同。
见她突然走神,陆鸢赶紧低着头回屋。
不算大的屋子里,除了一张木床还算好的,其他的东西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破破旧旧的。
日头要下山了,屋子里并不明亮,林清正坐在窗边绣花,听到开门声便停下动作抬头看去。
见陆鸢气鼓鼓地站在门口,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朝他走去。
“你奶奶和大伯母又骂你了?”走近了林清才闻到一股鱼腥味,蹙眉往他手里看去,不由地愣了愣,“这鱼?”
陆鸢从小受气受惯了,一会功夫就把自己哄好,轻轻摇了摇头,小声道:“萧四给我的。”
“这……”林清看看他,又看看他手里提着的鱼,违心地夸了句,“他有心了。”
“噗~”陆鸢也不怕人偷他的鱼,将鱼挂在门外,笑嘻嘻地用脑袋蹭了蹭林清的肩膀。
“小爹爹不想夸可以不用硬夸的,鱼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因为这鱼,我刚刚还被陆有福给笑话了,她还假惺惺地让我们去和爷奶低头。
我看她就是想要咱们给她当牛做马,还不用给银子,她想得可真美,差点没气死我。”
闻言,林清反应过来他刚刚为何生闷气,有些心疼地摸摸他的头,“那你怎么说的?”
“我直接说了啊!”陆鸢噘着嘴同他撒娇,“反正我就快要跟萧四定亲了,他也答应了我可以带小爹爹一起走的,我才不要继续忍着他们呢!”
林清没他这么乐观,只不过也没表现出来,笑着戳了戳他的额头,“小哥儿家家的,不知羞,让人听了去不得笑话你?”
“本来就是!”陆鸢朝他吐吐舌头,在继续被戳脑门前赶紧转身往外跑,还不忘拿上鱼。
“小哥儿家家的,怎么还没皮没脸的?”
陆鸢撇撇嘴,心道:都怪萧四整天没皮没脸,把自己给带坏了。
正在灶房忙活的萧戾突然觉得鼻子有点痒,也不知道是有人在念叨他还是怎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