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鸢本来在陪两个孩子玩五子棋，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到脸色阴沉像是要去杀人的夫君时不由地一愣。

好一会他才回过神来，起身过去牵住他的手。

不等他问些什么，他就被一股温柔的力道给拉入了怀里。

近年来，萧戾越来越沉稳，陆鸢已经鲜少看到他在人前情绪如此外露的一面，不由地有些担忧，“夫君，怎么了？”

感受到小夫郎的担忧，萧戾沉默了片刻，“没事，刚刚看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有点不高兴，不过抱着鸢儿就没事了。”

对于他来说，陆鸢就和他的药一样，只要小夫郎在，别的他都可以不那么在乎。

“外面发生了什么？”陆鸢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手法和平时哄孩子时一模一样，“夫君，外面是不是很乱？”

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是这一路走来偶尔遇见的事情，也足够让他能够想象得到外面的世道如何了。

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候，仅仅只是因为穷，有些人都会偷鸡摸狗甚至做一些穷凶极恶之事。

如今缺粮少水，人会做些什么更是无法预测。

自从亲眼所见别人想把主意打他们身上的时候，陆鸢就不敢继续一味地相信路上遇到的人了，即便对方看着再如何可怜，他再如何心软，他也不会出声干扰夫君的决定。

萧戾本来不想他知道外面的事情，可是看着一无所知的小夫郎因无端的猜测而紧张不安时，他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在他回来的时候，马大马二已经不动声色地退到其他去，既不会打扰到他们，他们如果喊他们的话，他们也能够第一时间听到并出现。

本来马大是想向萧戾行礼的，不过被面无表情的马二给拉走了。

他满脸疑惑地想二弟什么的时候，嘴巴还被捂住了。

他愣了愣，看看公子那边，又看看自家二弟，到底没有在这时候问什么。

那边，萧戾正准备回答小夫郎的问题，衣摆突然传来并不明显的力道，垂眸一看，正好对上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小瑞雪眨巴着黑葡萄似的眼睛，仰头好奇地看着抱在一起的爹爹和小爹爹，“爹爹抱小爹爹呀？”

“……宝宝想要爹爹抱了？”萧戾垂眸望着自己玉雪可爱的小儿子，已经做好准备要去抱他了，结果却被拒绝了。

“不抱呀～”小家伙摇摇头，又跑回去坐在哥哥对面，捏着一颗黑色围棋给他看了看，“宝宝下棋棋哦～”

说着他也没管两个爹爹如何反应，扭头回去一脸认真地将黑子放在了棋盘上。

小瑞景也看着两个爹爹的方向，在他们看来时叫了声他们，然后就低头继续陪弟弟下棋了。

对此，萧戾不能说毫无意外，只能说并不出奇。

大儿子的眼里满心满眼都是弟弟和小爹爹，最后才是他这个爹爹，至于小儿子……

不提也罢。

人见人爱还喜欢端水的小家伙，一天天实在太忙了，有时候比他这个爹爹的还忙，他要是不看开点，怄气都能把自己给怄死。

收回目光，他看向怀里还等着自己回答的小夫郎，“外面目前还不算乱，不过……”

顿了下，萧戾看了眼旁边无忧无虑的两个儿子，压低了声音和小夫郎说了“小肉羊”的事情。

一开始陆鸢还没反应过来“小肉羊”是什么，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气得浑身发抖不说，眼眶也是红的。

就连开口说话时，小夫郎的声音都是颤抖着的，“他们怎么能、怎么能这般残忍？”

谁家没有小孩？就刷了现在没有，以后也没有吗？那些人自己家中就没有吗？

“小肉羊”他们都竟然敢吃，他们就不怕遭报应吗？

“鸢儿不气，那些人逍遥不了多久的。”萧戾眼里闪过一道寒光。

别的事情他可以不管，甚至可以无视当没有发生过，可当他有了自己的孩子后，那些人还将主意打到他孩子身上的时候，他就无法忍了。

何况不管是在这里，还是在末世，吃人这样的事情从来都是萧戾最厌恶的事情，没有之一。

“他们怎么敢的啊？”陆鸢摇着头，并没有因为他的安慰而就不生气了，“谁家的孩子不是自家的宝贝，他们这样做伤害了多少人家啊？”

虽然很不想让他面对世道的险恶，但是萧戾也怕自己哪天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会因为过于单纯而被人欺骗了去。

叹了口气，他语气带着几分无奈，“鸢儿，不是所有父母都能称之为父母，也不是所有人家都会对孩子爱护的，而且这世道，有很多人家也是养不起孩子的。

因为养不起孩子，所以他们会想给孩子谋出路，同时也是为自己谋出路，因而最后可能会将孩子卖给大户人家，哪怕是当下人起码也有一口饭吃一口水喝。

这些人将孩子卖出去的时候，即便抱着一定的私心，可说到底还是为了彼此都好，不然孩子留在家中，他们又养不起孩子，最后下场无非是一起饿死。

这些人不能说他们爱孩子，却也不能说他们不爱孩子，可他们起码没有想过孩子卖出去是那般下场，不然想来他们也不一定会做出卖孩子的决定。

……”

他说得越多，陆鸢的眼睛就越红，最后将脑袋靠在他肩膀上无声地落泪。

他紧紧攥着萧戾的衣襟，压抑着啜泣的声音问道：“为什么呢？明明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不是吗？为什么那些人要这么残忍？为什么？”

回来之前，他听爷奶他们说过，以前逃荒的时候也会有类似的情况，比如易子而食之类的，可那时候是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而现在明明还有得吃有得喝，外面的粮铺还在开。

官府还专门开了卖水的铺子，虽然每个人能卖的水不多，价钱也非常之高，但是起码还有希望不是吗？

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还有希望，却已经出现了他听说过的最不好的情况。

“这世上不是每个活着的人都能称之为人的，他们的所作所为，即便侥幸没被人发现，日后也会有其他报应落在他们身上的。”萧戾搂紧怀里的小夫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