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墡虽然看着不大靠谱,可办起事来却是雷厉风行,且效率不低,短短半个月下来,竟然真的能请来六部的官员。
朱予焕刚开始知道的时候还十分惊讶,不过在知道朱瞻墡请来的人是谁之后,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顺利。
朱瞻墡请到的都是六部和翰林院中职务较低的官员,这些人大部分都比较在意朱瞻墡这个皇子的脸面,生怕自己因为官职太低而惹恼了朱瞻墡这位未来皇帝的胞弟。
而其他身居高位的官员,大都借着公事繁忙的理由婉拒了,当初暖房的事是因为太子主持,百官才争相响应,办的顺利无比。可朱予焕是什么身份?再看看她的年纪,谁又会把她放在眼里?至于朱瞻墡,皇子的脸面自然要给,所以他们才放手底下的低级官员们前去。
皇上为了缓解东南各地的粮食负担,将太子都被委派到应天准备回迁事宜,如此看来,这顺天大概不会待太久,这里的民生再怎么改善又有什么意义呢?反正这大明所需的粮食和银钱终究是南方占了大头,北方再怎么改善,也不过是徒劳无功。
朱瞻墡察觉到自家侄女似乎是有些失落,他弯下腰揽住朱予焕的肩膀,笑嘻嘻地开口道:“大侄女,有人来就不错了,知足常乐。”
朱予焕差点没忍住吐槽朱瞻墡,事前说得一嘴漂亮话,怎么验货的时候就来糊弄她啊!
亏她还以为朱瞻墡那副自信的样子是有十足的底气呢……
朱予焕幽幽开口道:“原来六部就这些人啊。”
“虽然他们大部分都只是司务,连正经官品都没有,可也是六部的人啊。大侄女,你可不能说五叔是在骗你啊。”朱瞻墡说完又安慰道:“尽管职位是低了一些,可也算是请来了,至少明面没问题,五叔的差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朱予焕沉默扶额,许久之后才开口道:“这次我还真是无话可说了……”
朱瞻墡正经道:“首先呢,五叔没骗你,是不是人都齐了?其次,咱们做这些事情最重要的是什么?当然是为了让这些东西派得上用场!”
朱予焕终于忍不住道:“可是这些官员在六部之中应该没什么话语权吧?就算他们真的明白这些东西的作用,也没办法劝说六部的各位尚书侍郎啊……”
“可是你要想另一点,这些人都是刚刚步入仕途不久的年轻人,心里比谁都有一腔报国的热血,倘若他们能够明白这农车的重要性,这可比找一堆满不在乎的大官们来敷衍你强多了。”朱瞻墡理所当然地说道:“尚书以前是什么?以前也是小官!总有一日到他们掌权的时候,到时候还用发愁你们做出来的东西没有用武之地吗?”
朱予焕一噎,道:“可是时间不等人啊,只要能做出一点点改变,也不是白费辛苦。可只要拖延一点点,那就是后患无穷。”
朱瞻墡叹了一口气,道:“大侄女,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心急了。”他正色道:“国家很大,事情很多,陛下也好,官员也好,总要一件件去做,指望着一夕之间就能让所有人站到你这边,哪怕你是对的,那也不可能。这是国事,不是过家家。”
朱予焕和他对视片刻,默默转过了身,一言不发。
国事家事全都是一团乱麻,她简直像是一个在荒漠里徒步求生的人,往哪里走都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
平时这样,朱予焕还能够安慰自己,她都已经比别人舒坦那么多了,干嘛还要在意这些有的没的?人活一世,不就是图个逍遥自在吗?反正历史上也没进了北京城,既然夺不了她的命,她为什么还要管那么多。
至于远到她无法抵达的未来?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更何况她连皇帝都不是。
朱瞻墡微微一愣,还以为是自己的话太重了,又急忙对着朱予焕的背影安慰道:“焕焕,你年纪还小,有的事情你长大就明白了。再说真金不怕火炼,这农车如此便捷、于民生有利,等到大家明白它的作用,自然而然就会知道你的苦心的……要不五叔下次从宫外给你弄点小吃回来?你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
他正在那里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安慰朱予焕,朱予焕却已经回过身,攥紧拳头,信誓旦旦地开口道:“既然如此,我一定要让他们见识到农车的厉害,明白什么叫做科技兴国!让那些今日没有亲眼来看看的人全部后悔!”
朱瞻墡见她的热情丝毫没有消退,反而更加坚定,一时间也顾不得她刚才所说的奇怪词汇,只是哭笑不得地开口道:“我还以为你是心灰意冷了呢……”
朱予焕不以为意,道:“五叔你没有说错,一口吃不成个胖子……”
朱瞻墡赶紧捂嘴道:“别说胖子。”
朱予焕只好改口:“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有的事情一朝一夕确实难以改变,这个我明白。国家很大,事情很多,我一点点做,这世间一点点变,总有那么一天的。”
朱瞻墡有些不解其意,顺口问道:“哪一天?”
朱予焕一手托腮,道:“某一天。”
在朱予焕和朱瞻墡这对叔侄的配合之下,六部前来的官员们总算是好好见证了这被陛下夸赞过的新式农具。
朱予焕将工匠们分成了好几批,能言善道的负责介绍这些农具,另一部分则是亲自使用展示,以便让这些官员们可以明白如何使用。
这些官员虽然官位不高,但其中有的出自名门,他们或是衣食无忧之家,自然对农务不甚了解,如果没有人为他们耐心解释,恐怕他们难以明白这农车的重要性。
除此之外,朱予焕又让一部分内官简单展示如何制作农车所需的零件,以示这些东西不仅可以应用于简单的农务之上,还隐隐有着更大的用处。
只是看他们大都神情谨慎,不敢表露出太多的情绪,朱予焕便也能隐隐约约察觉到在他们之上的官员们究竟是怎么看待这些千辛万苦才得以面世的农具了。
毕竟现如今朝野内外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回迁,大家都不愿意将注意力分给旁的杂事,这些东西也不过是奇技淫巧,连国事都算不得,应付一下即可,重要的是国都的选择。
朱予焕虽然有些懊恼,但也知道这些事情无可奈何,好在曾鹤龄也在,朱予焕和这位祖上曾经写过《禾谱》一书的侍读倒是更加亲近了。
这里起码还有一位愿意了解的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