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便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到贾琏的碗里。
笑盈盈地道:“二爷那日也在场,尤二妹妹亲口托了我,我既已应下自然便该替她办去才是,难道还诓骗个死人不成?”
“我自然也知道叫大哥哥和大嫂子他们去说再好不过,可二爷大约也知道,这尤三妹妹如今怕是恨极了东府那边,若是他们说来的亲,只怕尤三妹妹反不愿意了。”
顿了顿,凤姐又接着道:“想来,这也是尤二妹妹临死前把这门亲事托付给我的缘故。”
“我既应了下来,少不得还请二爷帮我说去才是,若二爷实在不愿意,我也只好再另想法子了。”
听着凤姐的语气有些闷,贾琏无奈一笑,“罢罢罢,咱们夫妻俩还分什么你我,既是你应下的,少不得我替你办去便是。”
说着,他又笑着打趣道:“只是不知你何时对这嫁娶之事这般感兴趣了,我今儿碰到了林之孝,他还趁着无人向我磕头谢恩来着,说是你抬举了他女儿小红,把她说给了芸哥儿做正室。”
贾琏望着凤姐缓缓道:“这事儿你倒瞒得紧,我还以为小红当真只是去金陵帮你管理祖茔产业了。”
“不过此事确实不能叫老太太和太太们知道了,否则定要怪罪于你。”
凤姐自然知道贾琏的意思。
主子便是主子,奴才便是奴才,轻易乱不得。
哪怕那赵姨娘早已生下了探春和贾环,却仍旧只是奴籍。
卖身契还被王夫人牢牢握在手里呢。
见凤姐不说话,贾琏的语气便又软了几分,笑着道:“我并非怪你,只是有些想不明白。”
“这小红再好,终究也越不过平儿和丰儿去,怎么好好的你就忽然把她抬成个主子了?”
闻言。
凤姐也不知该如何同贾琏解释。
说她只是想报恩。
希望助有情人终成眷属么。
这些话贾琏都不能明白。
“二爷怕是不知道,咱们家的几个大管家里,如今也就林之孝还算低调些,前不久还跟我提议说要削减些府里的开支呢。”
凤姐淡淡笑道:“其他几个大管家哪个不是借着咱们家的光,在外头横行霸道起来?那赖管家自不必说,乃是老太太跟前的人,他孙子如今又做了官,自然越发得意了。”
顿了顿,凤姐又接着道:“这林之孝两口子虽都是闷葫芦,但办事牢靠,为人也忠诚,我便是知道他们的性子,所以才敢这般抬举他们女儿的。”
“上次为着个司棋,府里已有好些差事都叫我换人了。若是咱们不抓紧培养些忠心牢靠的下人,只怕今后这些奴才都要越到咱们头上来了。”
听到这番话后。
贾琏才明白王熙凤的良苦用心。
原来她竟为家里考虑得这般长远。
心下不免又添了几分感激。
“不过到底也不用这般抬举,赏些好东西便是了,何必连卖身契都还给她。”
“二爷放心罢,小红最是孝顺,她父母的卖身契还在咱们家呢。”
“何况她既嫁给了芸哥儿,那往后便也是咱们家的正经媳妇了,岂有不用心的?”
凤姐见贾琏的神色仍有些担忧,忙微微笑道:“我便是知道二爷不会赞成,所以才没同二爷说的,谁知这林之孝倒是自己给说了出来。”
“不过想来也并非他嘴不严,多半是他觉着二爷乃我枕边人,这事岂有不知的,所以才特意向你谢恩。”
凤姐这“枕边人”三个字,倒听得贾琏心头微微一热。
他已许久都只能孤衾独枕了。
想到这。
贾琏便又忙命兴儿端进来一碗黑漆漆的汤药。
目光沉沉地望着凤姐道:“人都说,生孩子乃是在鬼门关走一遭,算来你已为我走过两遭了。”
说着,他又伸出大掌握住了她的手。
温情款款道:“所以这些日子你总不愿同我亲近,我也明白。”
“只是咱们到底还年轻,你说我没出息也罢,我夜里总想你想得紧。”
这样露骨直白的话叫凤姐听得脸上倏然绯红起来。
整个人顿时羞窘不已。
忙急急地想把手抽回来。
却怎么也挣不脱那修长大掌的桎梏。
推搡间那碗汤药便被打翻在地。
“啪嚓——”
清晰的一声脆响。
立刻让王熙凤清醒了几分。
她盯着那碗摔得粉碎的汤药,一双凤眸不禁冷了几分。
“所以二爷便特意准备了避子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