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辗转,如约而至。
我可不想在雨水连绵的日子里赶路,一不小心就会陷入泥泞,所以选择在春日料峭的时节提前过来。
沿着记忆中的小路一直走,终于赶在雨季之前到达了上次借宿的男人家里。
我敲开一扇陈旧的木门,发出“咚咚”的声响。不一会儿,门缓缓打开,一个青年男子出现在我眼前。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满脸不可置信。
显然,他一眼就认出了我。
这个男子身材高大,面容俊朗,身穿一袭简单的布衣。
“先生!是先生来了!~”
眼前的青年男子欣喜得提高声音,向屋内回望。
可我站在门外并未看见屋内有其他人,但能感应到屋内充满邪气。
也许里屋的人行动不便,卧病在床吧。
看样子当年那个挎着竹篮一蹦一跳奔跑在田间给父亲送饭的小孩长大了嘛!
“…………呃,长高了不少嘛!”
没想到这小孩如今都长得比我高了,声音也厚重了不少,样貌倒还有几分从前的模样。
“嘿!先生这下按不住我了吧?”青年男子嬉皮笑脸的将我迎进门。
他还记得我当年用言灵按住他,让他保持安静的事啊?
“这么记仇啊!”
“哪儿敢呀~正念叨着您呢,没想到您这就来了!”
“哦?”
他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转而变的愁容满面。
将我迎进屋后,他手脚慌乱的收拾好厅堂的方桌。从厨房的柜台下拿出来一个大口径的瓷碗,倒上半碗凉茶递到我面前示意我坐下。
再次喝到他家的茶,还是一如十年前般清透。
从前的少年忽然长成了青年,我听着他说着家里的事,了解了一些他弟弟的现状。
情况似乎不太妙。
从他口中得知,自我走后小弟在家人的陪伴下逐渐敞开心扉,性格也开朗了很多,能融入到人群中正常生活了。
可惜十年光阴过去,言灵的灵力消耗殆尽,弟弟又重新陷入谜境。
他弟弟常常被噩梦惊醒,精神萎靡不振,总是疑神疑鬼,敏感易怒。说自己能看到阴间,能看到人的阳寿。
这种困扰,看不见的人确实无法感同身受。
阴阳眼对于不能掌控它的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除了能看见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之外,有一些阴阳眼还能预知未来,看见人的劫难。
然而看得见并不代表能改变命运,知道的越多,面对命运却无能为力。
这样的压力全部积压在一个小孩身上,久而久之人就会抑郁。
不会分辨是非善恶,不会区分现实与幻境,反而会被负面能量夺走气运,邪气缠身损耗寿命。
除非意志坚定,自身磁场强大。
显然这位小弟不是一个灵魂坚定的人,驾驭不了这种天赋。
如今他身上的负面磁场越积越深,先前用于封印的蓝花已经压不住他浑身的邪气了。
“他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我看着眼前的小弟,他抱着腿蜷缩在床榻的角落里,整个人神魂颠倒意志不清地喃喃低语着什么。
“大约十天左右”青年回答道。
才十天就如此严重了吗?他到底看见了什么?如果只是单纯的邪气入侵,不至于到这种程度。
我来晚了吗?按先前的十年之约,我应该已经早到了一个季节呀。
“他之前去过哪里?见过什么诡异的东西吗?”
我继续询问,也许能从生活细节中得知一些什么。
“…………”
小哥沉默半晌仔细回想一番说道:“阿弟去城主府上听过讲学。前段时间来了一个很厉害的女祭司,阿弟可能就是在见过女祭司回来后,变得奇怪了。”
嗯?我记得这里是雪球的地盘,他的灵力在我之上,怎么会容许邪物作祟呢?
现在想来确实有点奇怪。
我回到这座村子时就有所察觉,此地的灵气确实比十年之前稀薄很多,不知道这些年发生了什么。
先不管那么多,我重新封印这位小弟的阴阳眼。
若救治不及时灵魂彻底跟随邪气迷失在幽暗之径,身体说不定会被夺走。
“重新封印需要至亲至纯之情。相同的血脉必定能情意相通,若能风雨同行相伴相随,只需要在心里坚定的默念兄弟的名字即可。”我对小哥说。
将对亲人的牵挂祈愿化为愿灵,赋予言灵,以此祈愿为咒,只要情谊不灭,封印永存。
最薄弱的是人的情感,最坚不可摧的也是人的情感。这种咒术的弊端在于:
若亲情减退,封印也会减弱。
所以一开始我并没有打算用亲情化灵,就是担心人心易变。
然而,此时我亲眼看见小弟虽然魂魄迷离神志不清,但床榻和身上都干干净净,头发也梳的一丝不苟。想必一定离不了哥哥多年来无微不至的照顾。
如此,我便放心的施展此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