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两名年轻的男女面色凝重。
男子约十五六岁,眼眉与蒋念有三分相似,为了便于夜间出行,披着黑色长斗篷,却掩不了内里常服的精致。
女子与他年纪相仿,也穿着斗篷。她长着一副好相貌,鹅蛋脸柳叶眉面若桃花唇如朱樱,身量纤纤,令人一见生怜。
见着项长铭入院,跟他施过礼,男子就忍不住开口。
“姐夫,姐姐真的失踪了吗?”
他是蒋念的同胞弟弟蒋茂如,听说蒋念出事这才赶了过来。
女子也焦急地看向项长铭,像是急得快要哭了。
项长铭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角,“你们怎么出来了,已经是宵禁时分,不要命了!”
“如今谁守这个,前些天城阳王夜间拉着一车人纵酒夜游,天子也没有说什么。”
“慎言!城阳王的处罚还没有下来,你也敢乱议论。”
“哎呀姐夫,你就先别教训我了,先说我姐的事,还有我那侄儿。我和姝表妹在家听说消息可快急死了,这才半夜过来。”
沈姝的娘亲与蒋念蒋茂如姐弟的娘亲是同胞姐妹。沈姝幼年丧母,蒋母怕她在家过的不好将她接过来教养,视如己出,蒋念也将她当成亲妹妹一般。
“我已经在城门关闭前派了人出去,他们都是跟随我多年的亲兵,定能将你姐姐和阿斐平安带回。你们且不要声张,安生等着就是。”
“那就好,母亲就怕姐姐出事,都在家里哭了好几场了。”蒋茂如松了一口气,说话也没有深想。
“夜深了,你们也别再上街,在侯府住一夜再走。”
“好。就是姐夫赶我我也不走,我还要等姐姐的消息呢。妹表妹,你也安心住下,就当自己家一样。”
项长铭的父母已经去世,少了上面这一层长辈,蒋茂如每次来侯府比回自己家还轻松。
沈姝勉强笑笑,面上却还有难色,离开去往客院时,忍不住回头看了项长铭好几眼。
梳洗之后,她仍没有睡意,见派来服侍她的小丫头睡着了便悄悄出了院子,却又不敢在后院乱走,一时有些慌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
从身后传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她像是吓坏了,轻轻跳了一下,转头见是他不由露出委屈的神情,捂着胸口欲说还休。
“这么晚了还不睡?”项长铭的语气缓和了些,免得又吓着她。
她一向胆子小,唯有那次大胆。
沈姝吸了吸鼻子,“我担心念姐姐。”
“放心,她会没事的。”
总归是结发妻子,项长铭也不想她出事,可万一……他不禁心烦意乱。
“原本今日我该陪着念姐姐去上香的,可我……我身子不爽利便没有去。”
“既然身子不好,怎么还半夜跟着茂如出来胡闹。”
“我……我害怕,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要是我陪着念姐姐去就好了。”
“又不是你的错。”项长铭耐着性子安慰。
沈姝却不这么想,她又抽泣了几声这才伸手抚住自己的小腹。
“我也不知该怎么办,就是怕念姐姐知道,不敢跟她见面。我不是那等不知羞耻的女子,可是……”
项长铭略一恍神,记起了那个闷热的午后。
他去蒋府饮宴喝多了,临时在一小院暂歇。之后,采荷湿了衣裳的沈姝也入了小院。
他的小厮不知去了何处,她的婢女去替她拿干净的衣服,两人就这么独处一室。
外面下起了大雨,项长铭本是避嫌想走,是沈姝拉住了他不想他冒雨外出,还说信他是正人君子。
他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也是血气正盛的男人。
那天的雨下得极大,像是什么都能遮掩得住。
可雨总是会停,有些事情也得有个交代。
“你放心,等阿念回来了,我会让她接你进门。”项长铭许诺,看她小脸苍白,忍不住把她拥进怀里,“放心吧。”
“嗯,希望念姐姐别恼我。”沈姝小声说着,目光黑漆漆的,“希望念姐姐平安无事。”
蒋念自不会有事,她忍着新身体的酸疼在水洼支起了火堆,又用石块削了一些粗糙的木盆煮了热水和热汤。
汤是味道成谜的猪肝糜汤;好不好吃不重要,有营养才重要。
她用外衣给项斐支了一个小帐篷,隔一会儿就用布片沾水给项斐降温给项斐喂汤。
到了早上,项斐的体温降下来了些却还是没有醒。
这样下去不行,得去找药!
蒋念倒是认得一些草药,可她认植物一向会有些偏差,别到时候找错了喂出事来。
果树一年没活来年可以再种,人要是被救死了可就真没了。
去京城找大夫路途远似乎还不安全,她不知道她的那位夫君到底有没有参与杀妻行动。
现代太多案例教会了她远离男人保平安,她不太想跟他扯上关系。
他和沈姝的儿子似乎很重要,她隐隐觉得不能妨碍他的出生,那就只能等孩子出生后再回去调查。
如果那时她的果树已经种出来,她也许不会跟他计较。
至于项斐要不要跟他计较,就让项斐自己选。
她要当一个开放的妈妈,让孩子自己去决定人生的路要怎么走,不能像徐向霏什么都要管。
起身爬上一棵大树,她望向四周,总算在远处的林海深处找到了几缕炊烟。
有人的地方总有大夫吧?
她这样想着,一手把项斐抱在怀里,一手拎起昨天只取了内脏的野猪。
不知一头野猪能不能换到药,不到万一她不想动她和项斐身上的首饰,那可能是她目前唯一的财物。
在她收拾好东西离开后,侯府的护卫到了水洼边。
地面上隐约的血腥气让他们面色发白,被血气和残余内脏吸引而来的野兽踏平了人类用火的痕迹,倒有一块从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条还在用力证明。
它能证明有人曾到过这里,或许也证明有人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