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做生意皆是如此,都是商家给带客的分红,哪有客人给带路的分红的。要不你和你那弟弟帮着把野猪抬过去,说不定还能多分些肉。”
秦大觉得有理,想要叫秦三一块儿抬野猪,朱婆子却不想让他们占了便宜。
“我们都是一块儿的,怎么能让你家独独受累,让我和你抬。你本来也没什么力气,你弟就更不用说了,要不是都得出力,我还想让我家孙儿搬了算了。”
“那可不行。”秦大赶紧说,也知不能独占,就跟朱婆子一前一后抬着那野猪。
其实不用他们帮忙,蒋念一个人也能搬动,只是这野猪死了有一天了,她隐隐能闻到肉臭味,实在不想再碰。
她受不了的气味,在其他人闻来却是香的。
“这野猪这么大,能吃好久。”跑在最前面带路的秦三忍不住小声跟朱全嘀咕。
“嗯。”
朱全小声答应,没有再说什么,脖子有些僵硬地垂着。
秦三习惯朱全的沉默,顾自继续说着。
“不知尤姐姐家的盐够不够,这肉一顿可吃不完。她可以把吃不完的腌起来,一冬天就不愁没肉吃了。”
“嗯。”
“腌肉挺香的,鲜肉炖着也香,要是能天天吃就好了。”
“嗯。”
大概只有朱婆子听出孙子格外的沉默,不由又朝蒋念看了好几眼。
蒋念不在意旁人的打量,心下担心项斐的病情,正着急怎么村落还没有到,却又在秦三喋喋不休的说话声中听到其他人聊天的声音。不是跟在她身边的四人,而是在更前面,听距离似乎已经不远了。
她也因此发觉前面的的林子有些怪异,那一排树看着品种不同有些杂乱,却像是一道树墙,错落排成一条线。
树与树之间被藤蔓围着,又有一道茅草隔离带遮挡视线,哪怕有人路过也发现不了树墙后面有一处山坳,山坳里藏着五户人家。
杨家母子今日不当值,既不用出人下山劫道,也不用出去挖野菜。
两人也不是就这么闲着,岗子里共同养的野鸡需要他们喂,一村人的饭也得他们做。
尤彩虹倒是本就不用轮值,她是肥肥岗的大夫,也是本地最开始的住户,是她的父亲救下了韩老汉才有了现在的肥肥岗。
如今她的父亲已经去世,她认了韩老汉为义父,两人虽不是一家人但胜似一家人。
她正跟杨氏检查一只耷头耷脑的野鸡,那也是岗子里下蛋最勤的母鸡,病了好几天了,若能救当然要救一救,若不能就得在它断气前杀了吃肉。在它病死前杀了,它就不算是病鸡,吃了就没事,她们是这么认为的。
听到有人穿过茅草的声响,杨氏抬起头,还算清秀的脸上长长的红疤在阳光下分外清晰。
“三郎,这么早回来了?”杨氏看到钻出来的是秦三刚松了一口气,就看到了跟在他身后的蒋念,“这是谁?”
秦三一愣,转头问:“对了,你叫什么?”
“我姓蒋,在家行四。这是我儿子蒋斐。”
说完,她看向杨氏和她左右两边的年轻男女,尤其是那男子。那是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蒋念不记得以前曾见过他,却觉得他有几分眼熟,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你们谁是大夫?我儿子病了。”
“我是。”尤彩虹站了起来。
蒋念略有些意外。
尤彩虹年纪不大,才十五岁,一双丹凤眼噙着几分冷意,脸上点点雀斑又让她多出几分娇俏,乍一看就是普通的花样少女。
可岗子里就没有普通女子。
“我可不白白给人看病。”尤彩虹淡淡地说,不会因为对方是孤苦的母子就心软,再说蒋念瞧着就没吃过苦,不该拿不出诊金。
正好秦大和朱婆子抬着野猪出了茅草丛,蒋念朝野猪努嘴。
“这就是诊金。”
“你打的?”尤彩虹眯了眯眼,看向蒋念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戒备。
“没错。不会是不够吧?”
尤彩虹一时不敢涨价,“够了,跟我来。”
尤彩虹的石屋在山坳最里面,共两间小屋。小的住人,大的是药室。
石屋外用稀疏的栅栏围着很大的院子,栅栏边上种着一圈草药,院内有许多药架,一看就知这里是大夫的住处。
尤彩虹领蒋念进了大屋,里面正中是一个火塘,上面吊着一个缺一角的陶罐。屋里家具不多,最多的就是药柜,墙上也倒挂着药草还挂着弓箭和其他一些工具。
“把孩子放下来。”
尤彩虹在草席上跪坐下来,准备给孩子把脉。
蒋念照她说的做,紧张地盯着她诊治。
前世她每年都会去做各种身体检查,甚至为了弄懂她为什么会种不了果树,她做的检查非常详尽,有一次还是在官方特殊机构做的。
检查结果自然是一切正常。
硬要说就是她的身体比普通人好,像她那样的身体在那个年纪突然去世,甚至可以说是英年早逝。
有她研发功劳的净化水已经证明有利于健康,她天天都喝,看着是有用,可命数到了还是得离开。
她倒是没试过中医,不知中医能不能看出她的异常。
就算能,眼前这个年轻姑娘也不一定有这样的本事,蒋念暗暗怀疑她是不是真的会治病,可别把孩子治坏了。
“他这是受了惊吓才致邪气侵体,情况已经危急。我开一剂药,等会儿再给他泡个药浴发散。”
“他不会有事吧?”
蒋念不禁问,又意外自己竟会问出这样无意义的话,这谁能保证。
“尽人事,听天命。”
天命?她偏不要听。
蒋念面色沉沉,暗想若是项斐出事,她就进京把沈姝杀了。她倒是要看看天命有多强,想要让她的儿子给沈姝的儿子让路?也得看那孩子有没有这个福气!
尤彩虹家中本就备着各种药材,甚至有准备好的药粉。她先把药熬上,再取了退烧用的药粉放进杯水中化了端给蒋念。
“这是救急用的,你先让他喝一点。他是不是有一阵子没喝水了?”
“路上我喂了几次,但他喝的很少。”
“得喝水。你且灌着,记得看好熬的药。”
尤彩虹叮嘱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也不怕新认识的蒋念偷家。
她得赶紧去分肉,蒋念给她的野猪是她的诊金,照岗子里的规矩她可以独占。可惜让那些家伙看到了,不分些给出去,他们怕是不肯罢休。